前路艱辛,我走此路:《賽德克巴萊?太陽旗》觀後心得
「(導演)魏德聖是條漢子。」
在上映前,《賽德克巴萊》的花邊新聞幾乎比電影本身還要搶眼,焦點大約放在
花了多少錢、費了多少心力、背後又有多少人慷慨解囊之類的;對於魏德聖其人
也是有褒有貶,唯一有共識的大概是:這傢伙說得出,而且還真的給他做到了。
真是條漢子,夠有種!
對於電影以外的事情不予評論,單看其作品本身,也確實帶著一股濃濃的倔味,
強硬地聲明:我要這樣!為什麼?因為這樣是對的!
真是對的嗎?許多事情其實很難評斷對錯,只有取捨。而以《賽德克巴萊》這種
大型商業(yè)電影的預算等級(請別拿好萊塢那種妖怪成本來對比,回歸到最初聽到
這部花了七億去拍的史上最貴「國片」來衡量),真的是對的嗎?
我覺得魏德聖最有種的一點,就是明明花了大型商業(yè)片的預算,《賽德克巴萊》
卻不算一部商業(yè)電影。不管其目的或格局都不是。
他要的遠比那大多了。
* * *
「……永遠不要把電影當作一個賺錢的工具,它的力量比你想像的還大……如果
你把它看小,那它就小小地做給你看,但如果把它看大,它可以很具規(guī)模地呈現(xiàn)
在你眼前?!?br>
「千萬不要把電影當作一件圖利的工具,如果你這樣想,你對不起它,它也會對
不起你。」
上述這兩段話節(jié)錄自《導演?巴萊》,可以看出他超浪漫的一面;同時也看得出
他事實上並不是個商業(yè)片導演,儘管曾拍過臺灣最賺錢的商業(yè)電影〈海角七號〉。
舉個例子,你就很難想像麥可貝說出這種理想快滿溢出來的話。
商業(yè)電影中,電影就是生意,不多不少是個賣給觀眾的產品,我提供心目中你要
的最佳娛樂,你花錢來買。姑且不論麥大叔那種極端的例子,說說手段比他高明
許多的詹姆斯柯麥隆,實現(xiàn)了充滿他夢想的潘朵拉星球,背後推動的思維還是與
商業(yè)考量脫不了關係:如何要觀眾心甘情願地為我這個夢想買單?
因為要他們買單,所以,商業(yè)電影絕不能去挑釁觀眾。
當然也不能太乖,太乖就嫌平庸,多少得衝撞到一些現(xiàn)有結構,帶點適量的叛逆。
比如《阿凡達》裡面闡述的高貴野蠻人幻想,雖然早已退流行卻因此帶有復古的
魅力,重新喚起人類對於早已失去的部落生活的渴望以及對於現(xiàn)代科技不滿的擬
似解藥,彷彿原始人理當比現(xiàn)代人更懂得如何生活,他們其實什麼都瞭解,只是
出於某種更高尚的理念而排斥科技而已。
(如果你身為一個深入納美部落的阿凡達,沒有格蕾絲博士的知識與研究熱情,
沒有傑克作為職業(yè)軍人的運動神經能融入納美戰(zhàn)士的日常生活,也沒有外星正妹
對你獻身,你的潘朵拉生活到底可以多有趣?人類所謂的自然通常只有人類喜歡
的自然而已,不包含蚊蚋寄生蟲傳染病或各種有毒會吃人的動植物……)
《阿凡達》的編導選擇讓原始化為智慧與解藥,科技變成邪惡化身,然後讓前者
打敗後者,讓觀眾得到一種從現(xiàn)實逃脫的快感,對於潘朵拉那如夢般的原始生活
滿懷憧憬;但它其實什麼也沒證明,亦沒有給世界帶來任何新的認知,那些對於
商業(yè)電影而言都是太過沈重的東西因而無此必要。
而且它成功了。
商業(yè)電影無須讓觀眾真的去知道什麼他們以前不知道的東西,無須去衝擊既有的
認知,無須去挑戰(zhàn)他們的底線,對於文化保存也不用太具使命感。最佳例子莫過
於《梅爾吉伯遜之英雄本色》,這令人印象深刻的「史詩」電影,其實在「歷史」
面向來是為人詬病的。
(比如,歷史上的威廉華勒士其實是個領主,不是一無所有的窮小子;跟英格蘭
開戰(zhàn)也不是為了愛人被殺而是純屬政治上的考量;片中著名的那場打贏英格蘭軍
的大戰(zhàn)也不是在平原開打而是趁英軍過橋過到一半時施以偷襲;當時的蘇格蘭人
也不是穿蘇格蘭披肩……)
此片曾於2009年被時代雜誌選為「最多歷史錯誤的電影」第二名,被歷史學家
評為:「(本片的)歷史事件是不正確的、日期是不正確的、角色也是不正確的、
名稱也都不正確、連服裝都不正確,簡言之就是沒有東西是對的?!梗坏琅f
成為許多人心目中的經典,儘管有這麼多不真實,或許唯二真實的就是它給人的
感動(片中的不屈英雄兩度高喊Freedom絕對是觀眾永難忘懷的記憶);此外它
確實在票房上斬獲甚豐。如果單純以商業(yè)電影考量,毫無疑問是成功了。
上面舉了兩部商業(yè)電影的經典之作,只想為其下兩個簡單的註腳,如果真有所謂
的戒律,這兩條必定包含其內:
1. 別太過挑釁觀眾,所謂的挑釁包括任何可能引起麻煩的議題。(比如虐殺孩童
或動物、好人其實沒那麼好壞人其實也沒那麼壞、太多看似非必要的暴力……)
2. 無論真實與否,故事好看最重要。如果能兼顧當然很好,但若太講究真實會
讓故事不好賣,那就去它的真實。
由上述的兩點,可以看出《賽德克巴萊》是多麼大膽的嘗試嗎?是的,它幾乎都
違反了。魏德聖在電影圈打滾了這麼久,難道這麼淺顯的道理會不懂嗎?
我認為他當然知道,就像賽德克族明知會輸卻還是選擇開戰(zhàn)一樣。為了某些超乎
輸贏之外的理由,他選擇了一條難走的路。
重建一個早已失落的時空、文化與人群
到底是如何的環(huán)境與文化,才會把獵取人頭當成一種成年必經的儀式並視為理所
當然?歷史課本單純地把這行為定義為「野蠻」,果真如此?
《賽德克巴萊?太陽旗》沒有辦法將出草這行為背後隱藏的文化含意講述清楚,
事實上真不好講。我查了一堆資料,只能概略理解為某種類似宗教儀式的行為。
不是今天心情好就出草,必然有某些重大的原因得靠這儀式解決,而儀式的前後
都有許多嚴格的規(guī)範要遵守。如果出草成功代表祖靈護佑,一切都會因而順利;
出草失敗則表示肯定有什麼地方出了問題,必須回去好好檢討。
也或許根本沒有講述的必要。電影不是國家地理頻道,並非把所有知識塞進去就
成功了。它沒那麼多時間慢慢跟我們分說清楚,卻可以用一種更震撼的方式直接
給我們印象。
「活在如此文化底下的,就是像這樣的人?!?br>
很喜歡《導演?巴萊》裡,當全體賽德克男演員經過特訓到位之後拍的那張合照。
確實給我一種強大的衝擊力。不像是看到一群人,而較像狼群一般的猛獸。他們
可以擁有像我們習慣的原住民印象:笑容爽朗、能歌善舞;卻也可以非常的殘暴,
如果在他們獵殺時,你不巧站在其刀槍之前,就會看到。
電影沒有想要美化這群人,把他們定義為某種失落的美好或者高貴的野蠻,而就
只是平淡描寫那段原住民歷史中發(fā)生的事情,對於部落間的累世恩怨與相互攻殺
僅是陳述而不加渲染與責難,他們只是要守護自己的領域、或說是自己的生活方
式,管你是敵對部落、漢人還是日本人,總之侵入獵場就是死路一條。
這或許是更直接描繪出的人性。儘管並不討好。
原始部落沒有被美化,而代表文明的日本人也沒有被刻意醜化。除了兩個山地巡
察衫浦與吉村一個好色一個個性有問題;其餘代表性的小島(親原住民的代表)、
警局長官江川(始終都是那麼和善地說:不用麻煩。)、乃至其餘眾多的日本人,
基本上都沒有惡形惡狀,頂多就是以自己是優(yōu)秀民族與征服者自居而驕傲而已。
但老實說,這種事情誰不會幹?
如果當時你被生在日本人的家庭,在這被征服的島嶼,你會不自以為是優(yōu)秀民族
而抬起下巴,瞧不起這些搬木頭的蠻人嗎?
如果當時你被生在賽德克的部落,你會不認為這些侵犯己方領域與文化的外來者
該死,為自己無法度過彩虹橋而恐懼嗎?
他當然可以描繪一個很簡單的善惡對立,加強日本人的迫害印象,把原住民塑造
成悲劇英雄,進而把後續(xù)出草的暴力合理化。但如此一來就無法闡述一個更深刻
的概念:其實大家都是同樣的人,各自被生長的環(huán)境與文化深深規(guī)範著,之間的
差異與誤解長期積累下,演成了最終的殺戮。這樣的結果在最初日人自認「優(yōu)秀」
並試圖「教化」這些蕃人的時刻,就已經埋下遠因了。
簡單的善惡對立能讓人看得爽,淺薄但好賣;後者描述的則是難以言喻且悲哀,
肯定不那麼好賣的。身為一部商業(yè)片的導演,會怎麼選擇呢?
魏德聖選擇後者。因為這才是他心目中「對的答案」,因為他夠有種。
這是為何全片總是瀰漫一種揮之不去的哀傷,那血腥的殺戮便如宿命一般。兩個
文化不同的族群要相互瞭解是異常困難的,即使其中有相對有智慧的人能瞭解,
兩個族群普遍也無法接受彼此;即使一方用強勢的手段勉強另一方接受了融合,
未來終究會出事。
無掩飾地描繪暴力
魏德聖最有種的,應該是最後大出草的處理方式。
身為一個商業(yè)片導演怎麼可以這麼赤裸裸地描繪無辜婦孺遭到砍殺呢?尤其那
無辜的婦孺還是屬於敵對方的日本。他為什麼不學梅伯將原本史上蘇格蘭人偷襲
過橋英軍的情節(jié)變成在平原上光明正大互毆的精神,生出一個歷史上根本不存在
的霧社日本正規(guī)軍之類的,然後讓莫那魯?shù)腊脒吥槈T成藍色大喊衝鋒?
因為歷史就是這樣的。在霧社死掉的日本人只有少數(shù)是受過戰(zhàn)鬥訓練的,多數(shù)就
像片中那樣,只是當?shù)鼐用衽c婦孺。因為不能任意扭曲歷史,這才是「對的」。
而為了這個「對的」,必須付出每個觀眾看完後不是爽快,而是悶到不行的代價。
先前沒有張牙舞爪的壓迫戲碼,此時只見一群慈眉善目的日本人被一群賽德克人
如狼群般舉起了槍枝獵刀,演出一場鮮血狂宴。穿刺、斷頭、槍擊,不分婦孺,
全部屠殺殆盡。
在這場屠殺裡,沒有「美」的存在。沒有刻意扭曲的武打場面,沒有感人落淚的
袍澤情誼,有的只是殺?!秆雷骒`!」,一聲大喊下,就連小孩子都拿起了刀劍
竹槍,興奮地加入殺戮。
與原著劇本不同的是,裡面的女性角色並非喜悅地迎接這場多年未見的祭典。
「……留在原地的家眷紛紛和上戰(zhàn)場的男人揮手告別,她們的臉上偶有擔憂,但
大多數(shù)都是帶著驕傲而期待的神情?!?br>
電影很明顯不是這樣處理,當開始血祭的男人們興奮地準備殺下山時,女人們只
是漠然地,臉色凝重地看著他們。後續(xù)甚至刻意安排一個老婦人在運動會屠殺的
現(xiàn)場,大聲質問:「你們在幹什麼?。??」
是啊,你們在幹什麼???
老婦人在問著,每個被留在部落的女人在問著,背後唱著的歌在問著,每個觀影
者心中也在問著。
為什麼非得殺成這樣不可?你們這樣還配稱作勇士嗎?
當然,這背後牽涉到出草的習俗(出草本來就沒在管對方男女老幼的),牽涉到
他們與日本人間的經年仇恨;但即使不扯那些,這也絕非史上罕見的事件。在刻
意美化的電影中,我們鮮少看得到這種慘烈的屠村影像,但不代表它就不存在。
人類早已習慣相互殺戮,只是無法正視,於是必須要找個很好的理由才能動手。
所以當這種大規(guī)模殘殺竟然是出於一個自己無法深刻理解的理由(出草),那種
苦悶感真是難以言喻。
應該說,殺戮這種事情從來就沒有美過。所謂英雄或勇士都只是被塑造出來的,
實際上幹的就是這麼醜惡的事。只是當我們被逼得正視這件事情時絕非什麼開心
的體驗??赐赀@一段漫長的殺戮,你還覺得《賽德克巴萊》是標準的商業(yè)電影嗎?
確實不是。它描繪了某種人類最悲哀的循環(huán),賽德克族今天糾集了六個分社殺了
一百三十餘名日本人,下集日本人就會把反抗的賽德克分社弄到近乎全滅。並非
不正視就能抹去這段在人類史上重複演奏過多次的旋律,但敢這麼直接不加多餘
色彩地拍出來的導演真的不多。
大出草的收尾也很傑出。莫那魯?shù)郎砩蟻K未染上過多鮮血,身上仍背著許多把想
拿去支援子弟兵的槍枝,在得知一切結束後終能在公學校的升旗臺坐下歇口氣,
面對屍橫遍野的廣場。這個賽德克族反抗的靈魂人物臉上只堆滿了疲累與憂慮,
無言地遠眺,下了最好的註腳。
文化保存的意涵
儘管魏導很清楚電影跟紀錄片的差別,但有些分界不是那麼容易區(qū)分。最後拉鋸
之下的結果,就是被抱怨的:「音樂太多了,雖然很好聽,但……」
其實多少能想像導演下刀時的拉扯?!顿惖驴税腿R?太陽旗》的節(jié)奏,尤其是後
半部份其實是不太順的,雖然也沒有到「拖」的程度,但就是覺得有點該加油門
沒有加足,不該踩煞車時卻踩一下,於是一頓一頓的,儘管車子還是在跑,卻沒
有很順的感覺。
因為對他而言,這不只是個商品而已,所以不只是修得漂漂亮亮地就好了。我們
經常講一部作品不要太貪心,問題是,下一部如此認真地對待原住民文化的電影
到底在哪裡?
在《導演?巴萊》中,最常提到的句子大概是「崩潰」與「抓狂」,每一關都是
難過得要命,像這樣的路有誰敢再走一次呢?正走在路上的人怎能期待短期間內
便有勇士追隨其後呢?在參加一次關於原住民作家的座談會中,他們提到一句令
我印象極深刻的話:「我們是每天都在經歷著『文化失落』的恐懼?!共荒芷诖?br>某位耆老永遠等在那邊給你詢問記錄,有一天他去世了,許多只有他知道的事情
可能也就隨之而去了。但儘管再努力,好像都趕不上流失的速度。
作為電影人的驕傲,就是記錄在膠卷上的資訊被廣泛地流通保存,可視為某種半
永久的存在。而如果短期內無法期待一定會有相關的電影出現(xiàn),那把剪片的剪刀
重量便異常地沈,上面寄宿了每一位曾幫助過此片、提供過協(xié)助或意見的原住民
朋友沒有說出口的意念。
所以在編排上,與其精簡情節(jié)以增加力度,我覺得他的作法更近於在不過份影響
節(jié)奏的前提下盡可能塞愈多東西愈好。那些賽德克族的吟唱、對唱、歌舞,儘管
確實有點多,卻也不至於讓人煩躁,因為美感上是夠的。就某方面而言也可說是
知識與劇情俱足,但從對向的角度說就是有點過多而拖累節(jié)奏。但考慮其背後的
沈重意義,實不忍苛責。
結語
《賽德克巴萊?太陽旗》在票房上迅速衝得漂亮的數(shù)字,儼然要締造影史記錄般,
但這光鮮的背後其實不無隱憂。
其一,它是部「只有在臺灣才能賣得好」的電影。(唯一可能因抗日主題而買單的
大陸市場已經因為某些不明因素而給此片不合理的惡評;對於其他市場而言,無論
「抗日」或者「臺灣原住民文化」似乎都不算是非常吸引人的主題。)
其二,它其實不算以商業(yè)考量為先的電影,雖然有魏德聖一貫簡明易懂的風格,
但主題意涵太過沈重鬱悶,亦不符合一般爽片的規(guī)格。(海角七號看一次爽一次,
看十次爽十次,這一片嘛……除非斷頭場面讓你很爽,否則要爽有點難。)
這麼看來,其實真的頗危險。但有沒有可能達到?我寧可相信這是個充滿可能性
的地方,而非抹殺夢想之地。
不一定要挺國片,但要挺好片?言之有理。
那麼,我要挺《賽德克巴萊》。它絕對是好片一部。
http://coolcate.blogspot.com/2011/09/blog-post.html刪減了一些細節(jié),審核人員請安心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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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月前,有友人推薦我“一定要去看《賽德克·巴萊》”,結果我看了預告片,除了總想到阿凡達以外,發(fā)現(xiàn)自己對霧社事件一無所知。
即將去看電影了,趕快找了維基百科了解一下,出乎意料,維基上的信息比我想象的要復雜。如果你也打算看此片,但對賽德克與“高山族” 到底啥關系也不懂,或者看完以后還一頭霧水,歡迎讀下面的文章。
注:內容主要來自維基百科,【】內是我的想法。如果嫌長,直接看【】就可。
1.賽德克族(Seediq),
1.1 賽德克族(Seediq)在2011年還存在7000多人,早在清朝文獻中即可見到該族的記載,原本被列為泰雅族的一支,經過多年的正名運動,終于在2008年4月23日成為第14個中華民國政府官方承認的臺灣原住民族。
1.2 賽德克有三個方言群體,電影中涉及的是其中的德固達雅(Seediq Tgdaya)群體。
1.3 賽德克族社會為傳統(tǒng)農獵社會型態(tài),賽德克族的社會制度雖屬父系社會,但有很多現(xiàn)象顯示族內兩性比較平等。
在婚姻制度上,賽德克族是堅持一夫一妻制的族律,杜絕同居、婚外情、未婚生子等違犯祖訓的男女關系。
2 臺灣原住民歷史背景
2.1 臺灣幾十個各自關連卻又獨立的原住民族群。各族群有時相互通婚,有時互相斗爭,彼此糾結纏繞,充滿許多族群矛盾和歷史仇恨,因此并未為形成堅定的群體意識。
2.2 臺灣清治時期長期間實行“畫界封山”政策,將不愿承認清帝國統(tǒng)治權之“生番”隔離于界線外【隔離政策】。清治末期實行“開山撫番”政策,除了懷柔手段,有時亦使用武力進行“開山”,征剿不服公家之原住民部落,原住民的傳統(tǒng)生活領域開始受到漢人的侵犯?!驹∶?、漢民開始接觸和矛盾】1895年《馬關條約》簽訂后,日本人為了取得礦藏、木材等中高海拔山地資源,更加深入番界,于是與這些原住民(日人稱為高砂族,后繼之國民政府則稱為山地人)發(fā)生了許多戰(zhàn)爭與交流。【日本人和原住民更多接觸和沖突】
2.3 霧社位臺灣中部山區(qū),濁水溪上源于此。霧社恰好是中、北、東部原住民傳統(tǒng)生活領域分水嶺,臺灣總督府(日本駐臺最高機構)視為山地理蕃的行政中樞。霧社群賽德克族人以數(shù)十或數(shù)百人形成一個部落,居住在霧社臺地。共計有十一個蕃社,其中六個社為霧社事件之起事者。【霧社賽德克族人一半參加了霧社事件】
2.4 日本殖民政府對臺灣原住民之政策,初期十余年以軍事鎮(zhèn)撫為主;之后開始側重開發(fā)與教育。霧社建有媲美日本本土城鎮(zhèn)的公共建設與機能的市街,霧社地區(qū)諸社的原住民更大多能操日語,與日本警察、教師溝通,(相較之下,同期平地漢人的日語普及率僅達25%),而派駐蕃地的日本警察亦被要求需通蕃語(原住民語言)?!疚镔|生活改善,雙方文化互通】
然而在建設教化的同時,日人對原住民原有的生活也多加限制,不僅出草【類似武裝襲擊】、紋面、斷齒等傳統(tǒng)習俗遭到禁止,不得私自持有槍械,狩獵需向日本派出所申請才能領取槍只彈藥,甚至連傳統(tǒng)的織布原料種植都受到管制。失去傳統(tǒng)生計方式的原住民只能轉而充當入山日人的勞工與女傭,而派駐“蕃地”的日警多有派駐邊疆之感,故利用地位欺凌原住民之事不時發(fā)生,從而使原住民處于社會、經濟、文化等諸層面中弱勢的地位。同時日本政府推動日警與原住民頭目之女結婚的政策,但很多聯(lián)姻都走向悲?。ㄖ饕窃∶駤D女被拋棄,而日本政府也放任始亂終棄的日警),也進一步引起兩性觀保守的原住民嚴重不滿(因此在霧社事件后,強迫聯(lián)姻的對象改為原住民警察與頭目之女)?!咀迦伺c日本人地位不同,原住民處于明顯弱勢,同時原住民生活被迫改變,傳統(tǒng)文化習俗崩解】
激化:1925年開始,日本政府裁撤臺灣地區(qū)的駐衛(wèi)軍警人數(shù),伴隨而來的是大量經驗不足的新任警察的進駐。另一方面,因為林業(yè)資源開發(fā)木材搬運拖欠原住民薪資問題,矛盾激化。當?shù)鼐芙^出工人數(shù)增加?!久芗せ?,原住民開始罷工】
2.5 一般被視為事件導火線的,是發(fā)生在1930年10月7日的“敬酒風波”:根據(jù)日本警方紀錄,當時馬赫坡社正舉行婚宴,適逢當?shù)伛v警吉村克己巡查與同僚路過,頭目莫那魯?shù)篱L子塔達歐·莫那想向吉村敬酒,卻被吉村把手甩開,并以警棍敲打塔達歐·莫那敬酒的手,因而引發(fā)與族內男子的斗毆,吉村也因此負傷。
事后,雖然頭目莫那·魯?shù)烙H自率眾攜酒往吉村處謝罪,但吉村不肯接受道歉,并呈報上級。當時毆警之罪相當之重(諷刺的是,由于吉村在申報書中堅稱自己未在糾紛中受傷,郡守與霧社分室的回復公文中僅要求予以口頭申誡即可),族人心懷新仇舊恨外,亦深恐日警報復,終而決定起事?!炯蹇磥硎莻€高傲又膽小的家伙,矛盾爆發(fā)】
2.6 這位謝罪的莫那·魯?shù)罏殪F社群賽德克屈指的有力人物,是少數(shù)靠能力而非血緣取得頭目地位的智勇雙全之士,同時擁有當?shù)刈疃嗟呢敭a,在當?shù)負碛泻芨叩耐S捎谀恰數(shù)涝?920年與1925年兩度參與當?shù)匚此斓钠鹆x計劃,日方亦將之視為危險人物,出于安撫與威嚇之雙重目的,曾于1920年及1929年要求莫那·魯?shù)缆时妳⑴c對其他番社的討伐行動以示忠順(即“薩拉矛事件”(1920年,薩拉矛社)與“青山事件”(1929年)[6][7]),但更加深了莫那·魯?shù)缹θ辗綌骋夂蜎Q心。
2.7 比荷·瓦里斯與比荷·沙波為堂兄弟關系,兩人都有家人因與日本警察起沖突而遭到殺害的經歷,對日本不滿。他們和莫那·魯?shù)啦粚儆谝粋€社群,而屬于荷戈社(Gungu),比荷·沙波似乎充當聯(lián)絡人,游說了其他五社參與。
2.8 各社中人口最多的巴蘭社卻因為頭目的反對而未參與起義,最后僅有少數(shù)男子以個人身份加入。另一方面,由于決定起事的過程倉促,除馬赫坡社,各社并未作出相應的備戰(zhàn)與儲糧行為。
3 起事經過
3.1 1930年10月27日凌晨,起義賽德克族自馬赫坡社開始行動,明確的以日籍人士為攻擊對象,當天共造成共134名官員、家長、學童等日本人死亡、重傷26名[15],誤殺2位著和服的漢人李彩云與劉才良[16][17],一名著和服的泰雅族女性也遭刺傷(后來死于傷口感染)。起事賽德克族人并從警察分室及駐在所等單位,獲得槍支180支和彈藥23,037發(fā),同時切斷通往外地的電話線與輕型鐵路軌道,形成中斷對外交通的固守之勢。
3.2 當時霧社鎮(zhèn)上有兩名擔任警察兼任當?shù)亟處煹馁惖驴俗迦嘶▽焕膳c花岡二郎,在日方軍警進入霧社地區(qū)時,卻發(fā)現(xiàn)兩人皆已自殺身亡。花岡兩人同時留日文草書之遺書于壁上,說明族人因不堪苦役而起事,兩人無能為力,僅能一死。
3.3 除花岡兩人之外,當時各駐在所尚配屬有總數(shù)數(shù)十名的原住民與漢人籍警手(下級警察),不過在襲擊過程中均被放過?!居忻褡遽槍π缘囊u擊】
3.4 雙方開始交戰(zhàn),原住民步步退守,由于起事時秋季農作大多尚未收獲,村落也遭日軍攻占,起義原住民很快就陷入糧食不繼的狀態(tài),對日方的反抗活動自11月中旬規(guī)模日漸縮小及喪失組織性,許多起事各部落男子之妻小家眷不愿托累戰(zhàn)士,于起事及包圍期間循傳統(tǒng)于巨木下自縊,亦有殘存者投降?!局?1月下旬,主要打了將近一個月】。
抗日六部落的族人共計1,236名,戰(zhàn)死者85名、被飛機轟炸死者137名、炮彈炸死34名、被“味方蕃”襲擊隊獵首級者87名、自縊身亡者296名、俘虜者265名,另外有約500名原住民投降。
莫那·魯?shù)雷钥O,他的長子自縊,次子死于戰(zhàn)爭,幾乎全家死亡。比荷·瓦里斯自縊,比荷·沙波則于12月12日為味方蕃抓獲,隔年三月死于日方看守所。
總督府出動約軍人1194員,另外還有警察部隊1,306員。根據(jù)事后日方戰(zhàn)報顯示,日本平民遭屠殺134人,受傷215人,陸軍陣亡22人戰(zhàn)傷25人,警察6人陣亡4人戰(zhàn)傷,協(xié)助日軍的原住民兵勇22員陣亡、19員受傷,隨軍漢人軍夫1人死亡7人受傷。
4 味方蕃
4.1 日人利用“以夷制夷”的策略,以提供賞金和槍支彈藥為條件,利用周邊原本即因爭奪獵場、既有糾紛而與起義各社存有嫌隙之道澤等族群,組成“味方蕃”襲擊隊,協(xié)助日人軍警部隊作戰(zhàn)。
4.2 由于過去素有恩怨,味方蕃襲擊隊又貪圖獎賞而對婦孺一律殘殺,據(jù)說起義賽德克對味方蕃之仇恨更甚于日軍。在戰(zhàn)斗中,道澤社總頭目戰(zhàn)死,道澤群死傷人數(shù)居于各味方蕃之冠?!驹∶駜炔可畛稹?br>
4.3 第一次事件期間投降之賽德克人共514人,之后被集中于鄰近原部落的五處“保護蠻收容所”內。
1931年4月25日深夜,道澤群的壯丁200余人組隊夜襲賽德克余民,被殺死及自殺者共216人[32](一說214人[33]或218人[34])。日方之警衛(wèi)僅在西巴烏收容所方面進行過名目上之開槍喝止,道澤群則僅有1人死亡,5人重傷,10人輕傷,且多半是賽德克族人以弓、竹槍等武器反擊造成?!竞笞C明日本人參與挑撥煽動,這事件被稱為第二次霧社事件?!?br>
5 后續(xù)事件
5.1 臺灣總督府修正了臺灣原住民的種族歧視政策,并且加速皇民化教育,對原住民思想改造。并將原住民強制遷移到平地定居,由狩獵改為農耕生活。
5.2 巴蘭社群【前面那個沒參與的】雖然因為在事件中保持中立并救助日人而未遭受處罰,但在1939年時,仍因日本人興建萬大水庫而遷移到北港溪中游臺地,取名為中原社。
5.3 而原居于霧社地區(qū)的賽德克族人,抗日六社遺族僅剩298名。1931年5月6日,日本官方強制六社全部遷移到北港溪流域與眉原溪交會處之川中島,以集中監(jiān)視,并將六社合成一社改名為“川中島社”[37](今日的清流部落)不得回原籍,從此霧社地區(qū)賽德克族永離祖居。從高山遷至低原區(qū),六社遺族多水土不服,許多人染痢疾、瘧疾而死,亦有因憂恨而自殺身亡者......
太平洋戰(zhàn)爭期間皇民化政策下,誘導青年丁壯參加高砂義勇軍,有為日軍而陣亡者。最后六社遺族僅剩老弱婦孺200多名(約霧社事件前五分之一)。
5.4 原抗日六社居住地霧社地區(qū),日方則無條件撥給于一、二次霧社事件中協(xié)助日方的“味方蕃”,永久居住。
5.5 1931年1月,總督石冢英藏、總務長官人見次郎遭日本內閣撤換,警務局長石井保、臺中州知事水越幸一亦去職以示負責。之后,繼任的總督太田政弘,于短期間內雖提出善待原住民的政策試圖平息風波;但新任總務長官的高橋守雄仍因處理不當,發(fā)生二次霧社事件而去職。
6 調查與猜測
6.1 我們看到的事件由各種官方民間調查還原,未必代表真相。
6.2 日本帝國議會的議員河野密,來臺灣調查真相,并在1931年三月號的《中央公論》,發(fā)表一篇〈調查霧社事件的真相〉。文章說:
(一)原住民因為缺乏手段和方法,所以無法表達真相。
(二)事件的多數(shù)當事人,不論原住民或是日方警察,因為在事件中消失,無法判斷事件的是非。
(三)事件后,最早進入霧社的記者受到限制,無法報道真相。致霧社事件到現(xiàn)在還是“謎”。
動機:莫那魯?shù)溃芸偠礁写^光日本后,曾說過:“日本人比濁水溪的石頭還多,他們有專門教殺人的學校(指軍校),每日制造機關槍、大炮、炸彈(指兵工廠)……”。莫那魯?shù)乐揽谷諞]有取勝的機會,分析給他的族人聽。他們不愿意永被奴役,選擇拚死的決心,表達活就要活得有尊嚴。
【我的猜測和這個結論近似,霧社事件是一次大規(guī)模的自殺性報復襲擊。賽德克族人違反以往出草不殺婦孺習俗,在這次事件內針對日本人男女老幼都殺,而且事后中斷與外界交通固守,這是次絕望的戰(zhàn)斗,玉石俱焚那種。
原住民問題在全世界都是個問題,各國都有過沖突,“文明”族群曾經用過隔離,恩威并施、教化等各種辦法,有的民族最后失去自己文化特征,與主流族群無異;有的被當為自己的文化習俗的表演者。
在霧社事件中出現(xiàn)的人的行為值得玩味:
在霧社診療所擔任醫(yī)師多年的志柿源次郎之妻則在花岡二郎之妻初子的幫助下逃過一劫。
小島源治巡察之妻松野與她所保護的十七名兒童獲救,與小島夫人在襲擊中失散的三名5歲、3歲與未足歲幼兒則在兩名道澤社女傭的保護下于同日在三十公里外的馬利巴社獲救。
第二次霧社事件(道澤社襲擊賽德克遺族)當天與日人較為友好之賽德克人(如花岡二郎之妻初子與阿威赫拔哈),都曾被日本警察邀請留宿或暗示不要返回收容所?!?/div>
5 ) 后殖民主義視域下的《賽德克?巴萊》
11月26日,當劉嘉玲、陳國富和侯孝賢在臺上念出“賽德克?巴萊”幾個字的時候,守候在新聞中心里的臺灣記者們頓時爆發(fā)出一陣熱烈的歡呼。在此之前,金馬獎已經把最佳導演、影帝和影后三個最重要的獎項全都拱手送給了代表香港來參賽的《桃姐》,如果連最佳劇情片也旁落的話,那幾乎就是宣告了本年度所謂“中興”的臺灣電影只不過是局限于本土的一場自娛自樂式的狂歡。好在這個假設的情況并沒有成為真正的歷史,《賽德克?巴萊》如愿得到了金馬最后的嘉獎,也在質疑聲中為臺灣電影“翻滾”的2011年畫上了一個圓滿的句號。
頒獎禮結束后,我給魏德圣的助手打電話,她第一句話就問,你看過完整版嗎?沒有。那你一定要看下在臺灣上映的版本,跟之前在威尼斯電影節(jié)上放映的完全不一樣。
毀譽參半是否真是因為刪剪過多的緣故?帶著這樣的疑問,在離開臺北前的最后一晚,我特意跑去101旁邊的影城買了2張《賽德克?巴萊》的票,從21點40分一直看到凌晨3點多。這絕對是一次不同凡響的觀影體驗,算不上美妙,但極度震撼。從電影院走出來,游蕩在臺北之夜空蕩蕩的大街上,我腦海里被三個字填充的滿滿:不簡單。魏德圣太不簡單了!雖然電影存在這樣那樣的問題,正如導演的獲獎感言所說的,他做的還不夠好,比如特效太假,情節(jié)拖沓,但題材和其所表現(xiàn)出來的文化價值早已超越了電影本身。我相信每一個看過《賽德克?巴萊》的觀眾都或多或少會想去了解一下“霧社事件”這段歷史,而這恰恰也是這部電影存在的最大意義。
發(fā)現(xiàn)“南部”:臺灣本土化意識的覺醒
很多人把《賽德克?巴萊》的成績歸功于臺灣觀眾的本土情懷,但據(jù)我所知,在這部電影公映前,臺灣同胞對“霧社事件”這段歷史的了解也并不比我們知道的更多,僅僅停留在教科書上一筆帶過的簡單介紹。卻不想在魏德圣的推波助瀾之下竟引發(fā)了臺灣人“全民自修”這段歷史的熱潮,誠品書店里的暢銷書專柜上,有關“霧社事件”的各種書籍被擺放在最醒目的位置,等待著接踵而至的買家。
重新發(fā)現(xiàn)和解讀這段歷史,無疑是為缺乏歷史感的臺灣社會注入了一劑強心劑。雖然有關“霧社事件”的書寫、論述和研究從戰(zhàn)后到現(xiàn)在出現(xiàn)過很多文學作品,但電影作為最受大眾關注的媒介,影響力遠遠超過了此前所有作品的總和。因此也就不難理解,為什么臺灣人會集全島的力量支持這部多災多難的影片?在電影放映結束后的字幕上,“天使?巴萊”的名單里會有包括周杰倫、言承旭在內的那么多臺灣人(“天使?巴萊”名單里的人都贊助過這部電影的拍攝)。
事實上,經歷過滅族危機的賽德克作為臺灣少數(shù)民族的一支,直到2008年4月23日才從泰雅族中獨立出來,人數(shù)也僅有數(shù)千而已。這幾乎可以說是一段被遺忘的歷史,尤其在“外省人”的統(tǒng)治下,原住民若非被主流社會所同化,即已成為邊緣人。作為臺灣政治文化中心的臺北長期被“外省人”所占據(jù),也使得外省文化即對大陸的文化想象成為正統(tǒng),甚至在歷史課本上也較少涉及臺灣本島的情況。最為典型的例子便是白先勇的短篇小說集《臺北人》,十幾個故事的主人公無一例外不是身在臺北心系著神州。
但隨著時間的流逝,當老一代的移民逐漸退出歷史的舞臺,土生土長的臺灣年輕人便開始了自覺的聚焦臺灣本島的文化。《賽德克?巴萊》這樣一部完全以賽德克語和日語對白貫穿的民族史詩可以說是恰到好處的迎合了年輕觀眾日漸覺醒的本土意識和發(fā)現(xiàn)臺灣歷史的真摯愿望,票房和口碑的雙贏也都在計算之中。
公式化結構:反殖民斗爭的野蠻驕傲
電影的開頭,大清朝的官員在屈辱的《馬關條約》上蓋上了自己的印章,然后帶著憤恨的眼神逃離日軍雄偉的艦隊,臺灣也由此進入了長達50年的殖民地時代。
隨后,電影里的情節(jié)都變得異常熟悉,強權欺凌弱小,文明征服野蠻,槍炮戰(zhàn)勝刀劍,鐵路毀壞家園……這就和我們在諸多西部片里看到的場景如出一轍,只不過印第安人變得了賽德克——同樣都手持著弓箭呼嘯在山林之間。甚至要把《賽德克?巴萊》說成是一部臺灣土著版的《阿凡達》也不為過,雖然沒有強大的特效技術做后盾,但在兩部影片中所表現(xiàn)出的文明與野蠻、殖民與反殖民的抗爭意識都如出一轍。你還可以列舉出太多雷同的故事來拼出《賽德克?巴萊》這部電影的公式,比如《斯巴達300勇士》(300賽德克人對抗裝備精良的幾千日軍)+《勇敢的心》(莫那?魯?shù)李I導族人奔向自由)+《斷頭谷》(賽德克人好砍敵人頭顱以標功績的風俗),大抵是因為世界文明的進程只有時間的先后,而過程本身并沒有本質的區(qū)別。所以,就這一點來說,《賽德克?巴萊》并無特別的過人之處,而是勝在對臺灣原住民風俗的盡情展現(xiàn),它一方面激發(fā)了臺灣觀眾重新認識這段歷史的欲望,另一方面又滿足了島外觀眾的獵奇心理。越是民族的,就越是世界的。
但和上述種種好萊塢大片不同的是,在文明與野蠻、殖民與反殖民的對峙中,《賽德克?巴萊》并沒有站在任何一方的立場上,也令觀眾無所適從。文明固然可貴,但在卑躬屈膝的文明面前,野蠻的驕傲也足以讓人尊敬。
冷酷:后殖民視域下“中立”視角
《賽德克?巴萊》不是要像好萊塢電影那樣,把莫那?魯?shù)浪茉斐梢粋€華萊士般的英雄人物,讓他高呼著“freedom”浴血廝殺,而是站在一個相對“中立”的立場上去重新審視這段歷史。因此,在表現(xiàn)戰(zhàn)爭殘酷性的時候,戰(zhàn)爭的雙方都不可避免的在犯罪——而野蠻的賽德克看起來罪孽更重。最讓人震驚的一幕是影片中著力塑造的“小英雄”巴萬,一個十幾歲的孩子在霧社起義的血腥氛圍中用削尖的竹竿殺死了自己的老師以及所有的日本同學。他說,“誰叫你平時上課老打我的?!本褪沁@么“正當”的理由,血洗了無辜的生命。殺戮總是能將人變成魔鬼,哪怕他還只是個孩子。
另一個值得觀察的現(xiàn)象是電影里對日本人的態(tài)度。電影里的日軍不是中國戰(zhàn)爭片里那種兇神惡煞的魔鬼,反而更多的是像小島一樣文明禮貌、英俊瀟灑、態(tài)度溫和、力圖了解族人并加快他們文明化進程的知識分子形象。小島的參戰(zhàn),也是緣起于家人在“霧社事件”中慘遭賽德克人的屠殺而爆發(fā)的怨恨,站在他的立場上看問題,日本人更像是戰(zhàn)爭的受害者。而即便是帶有種族主義的軍警也并非多么的十惡不赦,反而看上去有些滑稽可笑。甚至在影片的最后,取勝后的日本將軍也會說,在慷慨赴死的賽德克人身上看到了在日本失傳已久的武士精神。
整個“霧社事件”,作為一個旁觀者反而會覺得這是賽德克人對日本人的一場無辜的屠殺。很多人由此得出臺灣人“親日”的結論,但“親日”只是表象,后殖民主義的社會文化才是導致臺灣“親日”的根本所在。
在《南京!南京!》中,陸川曾試圖用一個中立的視角來反思戰(zhàn)爭,而《賽德克?巴萊》雖然也是盡量保持著中立的態(tài)度,但在后殖民的文化語境下,卻要不可避免的向文明也就是日軍一方傾斜。畢竟臺灣目前的現(xiàn)代文明從一定程度上說都要歸功于日本——這個小島上長達50年的統(tǒng)治者,就像電影里的霧社在日本人的建設下才有了學校、郵局、鐵路等現(xiàn)代文明的標志。臺灣人自己也不想退回到原始狀態(tài),所以在文明的屈辱和野蠻的驕傲之間,他們就像電影里的花崗兄弟一樣糾結萬分。如果說《南京!南京!》中的中立態(tài)度是一種主動的歷史性選擇,那么《賽德克?巴萊》里的中立視角則只能是后殖民文化語境下的被迫與無奈。
糾結:身份認同的危機
身份認同 (Identity)是西方文化研究的一個重要概念,其基本含義是指個人與特定社會文化的認同。簡單說來就是,我是誰?從何而來?要到何處去?
身份認同的危機是“后殖民地人”所遇到的普遍問題。昔日的統(tǒng)治者隔斷了他們曾有的歷史和文化,并帶來了更先進的文明。當殖民者退出歷史的舞臺,面對已經習慣的先進文明和過去的歷史,如何選擇成了長期困擾被殖民者的問題。
正如香港人至今也分不清自己是英國人、中國人還是香港人一樣,這種危機在當下的臺灣也同樣存在。是臺灣人還是中國人?當有根的老一輩逐漸卸任,無根的新一代不可避免的要面臨著二選一的尷尬。而臺灣高校的調查數(shù)據(jù)顯示,在身份認同上承認自己是中國人的比例在臺灣日漸式微,而認同自己是臺灣人的比例則持續(xù)升高,1992年為17.6%,2010年達到52.4%?!叭ブ汹吪_”是當下的一個趨勢,雖然未必是最終的一個結果。
回到電影里,《賽德克?巴萊》里出彩的角色不是男主角莫那?魯?shù)?,而是花岡一郎。飾演該角色的徐詣帆獲得金馬獎最佳男配和最佳新人亮相提名并最終奪獎不是偶然,而是因為在這個角色的身上體現(xiàn)出了復雜的矛盾,甚至說是當代臺灣人自我形象的投射也不為過。
花岡一郎和弟弟二郎本來也是賽德克人,名叫達奇斯。在日軍“以夷治夷”的政策下,他們從小學習日本文化,長大后成為日本駐守當?shù)氐木?,也有了日本名字。兩個名字,兩種身份,他們在對立的兩族人中間扮演者尷尬的角色。一方面他們的生活方式已然全盤日化,另一方面他們依然無法融入日本社會,被日本同事嘲笑“兩個番人生不出日本孩子”,學歷最高收入卻比日本同行低一個檔次。一張原住民的的臉,就斷絕了他們獲得日本社會認同的一切可能,而他們也不想退回到原始的野蠻狀態(tài),唯有將希望寄托在下一代身上,已經忍了二十年,本還想再忍二十年。
最終,賽德克人的起義,他們被迫卷入其中。面對莫那?魯?shù)赖膯栴}:你死后是要進日本人的神社,還是要去祖靈的牧場?他無法選擇,只能隨波逐流,并最終先后自殺。花岡一郎選擇了用日本武士的方式——切腹——來維護自己最后的尊嚴,但他使用的工具卻是原住民的彎刀。他死前和弟弟的對話是賽德克語,但刀刺入腹部的那一刻卻用日語說了句“謝謝”。弟弟的話更叫人難忘:一刀切開你矛盾的肝腸,哪也別去了。而我猜,這也正是臺灣人最真實的想法!
6 ) 真正的野蠻,既丑陋又震撼
這部電影讓我覺得特別震撼的地方有兩處,其一是這些番人在霧社起義中,不分士兵平民的殘忍殺戮,連日本的女人和孩子都不放過;其二是當番人決定打一場持久戰(zhàn)時,女人們集體上吊自殺,為了給戰(zhàn)士多留一些糧食。
很多人說《賽德克·巴萊》是臺灣版的《勇敢的心》或者《阿凡達》,我覺得其實差別很大。好萊塢以野蠻部落為主角的電影中,對這些野蠻人的表現(xiàn)總是充滿了理想化,他們比文明人似乎更文明、更有道德。所以我從來不覺得《與狼共舞》比起其他西部片更尊敬印第安人,反而還比不上那些把印第安人當反派的電影。因為這里的印第安人成了披著棕色皮膚的白人,他們成為了白人道德的理想和與自然和諧相處的智者,讓白人為這些虛構出來的所謂野蠻人掬一把同情的淚。
賽德克人擱現(xiàn)在其實就是一群恐怖分子,而霧社事件就是針對平民的一起恐怖襲擊事件。我們隔著一層銀幕,遠遠地觀賞他們,又因為都是抗日的題材,所以情感上能夠完全接受他們那真實的野蠻。但想象一下,某些少數(shù)民族的(×)獨勢力,當他們像電影中的賽德克人一樣,突然出現(xiàn)在你身邊,進行無差別的殺戮時,你還能帶著敬佩之情么?
所以這部電影恐怕很難獲得奧斯卡的最佳外語片,雖然我覺得它已經完全當?shù)闷疬@個獎了。因為美國電影,不管是商業(yè)的還是藝術的,只要是主流電影,它都是要造夢的,它必須對自己的歷史和自己的民族進行一種神話性的描述,所以把侵略印第安人的土地說成是西部波瀾壯闊的開拓史,又把那些已經被他們所同化吸收的印第安人描繪成具有白人道德的楷模。
而《賽德克·巴萊》這部電影在某種程度上是引起了我一些生理上的不適的,這種不適倒不是因為它有多血腥,而是里面那種人的野性和對現(xiàn)代文明道德的無視,讓我作為觀眾在移情的過程中很受到間離。我并不覺得文明一定比野蠻要更好或者要更先進,文明很多時候很虛偽,當文明被逼急到一定程度,它會比野蠻更加野蠻和殘忍。但文明畢竟是有自己一層薄紗披在身上的,當你直視那種赤裸裸的野性和殘忍時,總會有一種被灼傷的感覺。
我挺喜歡《賽德克·巴萊》這部電影的一個地方,就是它正面表現(xiàn)了一支野蠻部落英勇反抗暴政和壓迫的同時,毫不回避這支部落那種野性的力量與血腥可怕。我不敢說這種表現(xiàn)是最真實地還原了那個部族,因為我不了解臺灣的那些部落,但這的確是我從未見過的。比起好萊塢電影中那些民主、自由、開化和睿智的印第安人部落,這些賽德克野蠻人讓我看到了什么是真正的野蠻,這種野蠻很丑陋,也很震撼。它不回避,它驕傲地展示自己的野蠻。
如果文明就是意味著被奴役被馴服的話,野蠻就沒有理由不驕傲。
150分鐘壓縮版,瑕不掩瑜的大片。弱化了開篇的時代氛圍與矛盾激化,好在人物的存在、動機、選擇、思量都得到了回應,避開了是非對錯的道德包袱,“選擇權”的主軸也得以貫穿全片。二鍋說得對,日本軍人是真實的,尤以結尾日軍司令官看到了消失百年的武士道精神發(fā)出的感慨,非常醒目
1.古老的部落,古老的民謠,古老的舞蹈,古老的情感、古老的戰(zhàn)士,古老的斗魂。2.絢麗的景色、凄美的配樂、緊張的戰(zhàn)爭、體貼的妻子。3.一切的一切都是那般的令人心碎。4.僅為紀念,看的是上下近5個小時的合集,臺灣的戰(zhàn)爭史詩,賽德克的戰(zhàn)爭史詩。
這個剪輯無疑最緊湊,面對部落世仇和日本人駕馭鐵木·瓦里斯內心掙扎,一郎、二郎對“文明殖民”、宗族身份認同的悲愴自決都很好,遺憾的是日本人小島和小學教師們被弱化,他們做過的善良溝通努力,一筆帶過。大銀幕震撼是無可抵擋,看到婦女們因糧食不足,集體自殺前和孩子告別那一段,淚崩了。
婦女集體自殺把我撼到了
看著周圍不斷涌現(xiàn)的娘娘腔,越發(fā)覺得血性的涌現(xiàn)才是真正的soldier.
精簡之后的內地版比原版要好看,剔除了很多干擾主線的旁支細節(jié)。影片目標更明顯,主題也更統(tǒng)一。很多討厭的段落都刪掉了,包括后段反復的打仗與模糊不清的態(tài)度。說來說去還是對民族身份的堅守,獵場、森林、祖先。并以不同部族的態(tài)度從幾個側面去說,森林大戰(zhàn)很好看,因為場景真實、漂亮。
臺灣版勇敢的心,原住民版阿凡達。畫面精致,配樂動聽,劇情緊扣人心,原住民獨特文化風俗被展現(xiàn)的淋漓盡致。參與霧社事件的部族幾遭滅族,但原住民精神永不滅:自由的野蠻遠比奴役的文明更重要,無自由,毋寧死。
讓張藝謀陳凱歌不要拍電影了,把錢省下來給魏德圣吧,理由很簡單,人家那個是電影,你們那個是所有一切,但就不是電影。
不錯啊 ★★★★☆
連兩只狗都有演技,我實在沒有話說了= =、、、
臺灣電影慣用民俗做秀,其實也不是什么大事兒,但民俗之下不知謙遜,這是我最受不了的一點?!顿惖驴税腿R》這個拗口的名字就凸顯了臺灣片一貫的牛逼哄哄,同樣讓人不知所云的片名還有《艋舺》《陣頭》等等。此類影片給人的第一感覺就好像在說“你不懂就別看”,同樣是民俗,香港電影就低調多了。
是否該為自己“出草”一次,把所謂的懦弱與理性通通革除。讓別人看見自己野蠻的驕傲。
這是一部很純粹的片子,魏德圣沒有加入太多自己的價值觀,在一些文化里,自由、殺戮、死亡遠比慈悲和生命重要,所以不要以我們的價值觀來看待這部電影,不需要討論殺戮和尊嚴哪個更重要,魏德圣在一部電影里,準確的勾畫出了一個土著文化的精髓,同時我們也獲得了足夠的視聽享受,這就夠了。
“郵局,商店,學校,什么時候讓族人的生活更好?反而讓他們看到了自己的貧窮?!?/p>
因為尊重每一個人的價值觀和鑒賞力,我極少會向旁人去推薦什么電影。而我要推薦這部并未做到極致的電影則全因為導演的誠意和踐行誠意的勇氣、加之院線排片不力。充滿誠意的華語電影一年也就三兩部。即便觀眾不帶著任何誠意而來,把它當成一部視聽盛宴的商業(yè)大片觀看,也值回票錢了。【中華廣場】
不自由,毋寧死。
這部電影應該沒有什么導向錯誤吧,怎么這么多人要扯入民族情緒,說實話這部電影的確比之前那些華語偽大片好太多了。
以尊嚴的名義就可以大開殺戒嗎?以家國的名義就可以戕害生命嗎?以自由的名義就可以相互屠戮嗎?我承認生命不是唯一和最高,有高于生命的信念和意義存在,可這些信念如果需要以殺戮的方式實現(xiàn),那也不過是魔鬼的伎倆。
簡單粗暴的浪漫情懷。制作好&歌好。
文化入侵遠比領土入侵可怕得多,一個民族可以輸去身體,但是一定要贏得靈魂,如果你的文明是讓人背躬鞠膝,那我就帶你們看見野蠻的驕傲。木衛(wèi)二說得對,《賽德克·巴萊》的意義就是把歷史課本上的一行字,變成了一部有血有肉還有“人頭”的歷史大片。十二年磨一劍,魏德圣真的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