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新保守主義下理想中的美國女性

1984年的奧斯卡最佳影片，又一次聚焦在了美國中產(chǎn)階級的生活上。但導(dǎo)演更多的，是希望表達(dá)一種惋惜，一種對于導(dǎo)演心中賢妻良母形象的惋惜。電影從女兒艾瑪?shù)某錾_始，到女兒艾瑪離開人世為止。似乎表達(dá)了在當(dāng)時時代背景下，作為美國社會穩(wěn)定基礎(chǔ)的，中產(chǎn)階級的悲歡離合。

母親奧羅拉很早就開始了寡居生活，之后便全心全意的撲在了女兒的教育上。她早年喪父母，中年寡居，晚年喪子。不得不說，她的人生其實(shí)是充滿坎坷的。但上帝也是公平的，他給了奧羅拉美貌、財(cái)富和堅(jiān)強(qiáng)。她在50歲后，結(jié)識了精蟲上腦的宇航員加勒特。兩人的愛情，出現(xiàn)的稍微有些莫名。但不得不承認(rèn)的是，兩人確實(shí)還是很般配的。這種老來伴的結(jié)合，對于當(dāng)時中年危機(jī)后的，并且不再年輕的男男女女們，具備相當(dāng)?shù)闹笇?dǎo)意義。從這里也可以看出，導(dǎo)演保守主義的本質(zhì)。

女兒艾瑪，是一位美麗的姑娘。雖然也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叛逆期，但畢竟是經(jīng)受良好教育的，中產(chǎn)階級家的好姑娘。在愛上了一個大學(xué)老師后不久，便選擇了結(jié)婚生子。艾瑪雖然從來沒有參加過工作，但她確實(shí)是一位賢妻良母。她與丈夫哈珀有三個孩子，第三個孩子的出生。其實(shí)是母親奧羅拉反對的，但艾瑪這樣一個虔誠的人，是無法選擇墮胎的。雖然三個孩子，讓艾瑪很辛苦，但她依舊是一個樂觀、堅(jiān)強(qiáng)的偉大女性。

奧羅拉和艾瑪母女兩人的關(guān)系，非常的融洽。兩人時時的互通電話，進(jìn)行溝通。這種和諧的單親家庭，其實(shí)并不怎么多見。這份感人至深的親情，正是導(dǎo)演希望表達(dá)出來的。他希望通過，這對母女，特別是對艾瑪這樣一位女性的描寫。來表達(dá)他對于傳統(tǒng)家庭倫理的懷念，并對于當(dāng)時美國混亂的家庭矛盾，進(jìn)行了深刻的批判。電影中的艾瑪，完全就是美國傳統(tǒng)女性的化身。而她最終死于癌癥，也表達(dá)了導(dǎo)演對于此類女性逐步消失的悲觀想法。

二.人生無常但我們依舊要活下去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艾瑪在面對丈夫的出軌，自己被查出惡心腫瘤后。依舊是樂觀的，她似乎擺脫了在《凡夫俗子》中，被不斷重復(fù)的心理障礙。也沒有中產(chǎn)階級子女的那種，無病呻吟、自艾自憐。但正是這么一位樂觀的人，卻承受了比任何人都多的痛苦。而目睹了女兒的一切痛苦的奧羅拉，則讓人更加的欽佩其堅(jiān)強(qiáng)。這種遭遇，不禁要讓人感嘆，這是社會發(fā)展的悲劇，還是大時代背景下的動蕩。

最終樂觀的美國人，總是能夠找到自己努力活下去的動力。社會向前發(fā)展的趨勢，勢不可擋。但有些真善美的事務(wù)，是不應(yīng)該改變的。比如禮義廉恥，比如孝悌忠信，比如仁愛之道。越來越感覺，天主教保守思想與朱程理學(xué)的共通性。在禮崩樂壞的今天，來自德州的艾瑪，勢必看不懂紐約大城市人的種種作為。

三．現(xiàn)代化與傳統(tǒng)之間的對抗無處不在

當(dāng)時的美國社會，20世紀(jì)60年代那股去大城市發(fā)展的熱潮，正在逐步的衰退。導(dǎo)演在電影中，不止一次用艾瑪?shù)难哉Z來批判，這些自高自大的城市人。他們?nèi)狈π叛觯狈次沸?，被利益和物質(zhì)迷惑了雙眼。這里的女人不是墮過胎，就是離過幾次婚?；蛘邿o法處理好，與父母之間的關(guān)系。大城市緊張的生活，不僅割裂了社會，也割裂了傳統(tǒng)家庭。不過美國這種東西部之間觀念的沖突，從1930年代的西部片就已經(jīng)存在。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蠻荒與文明、宗教與世俗化之間，激烈的思想沖突，為我們展示了一個真實(shí)的美國。也為好萊塢，創(chuàng)造了無數(shù)的素材。

雖然導(dǎo)演對于大城市的生活，帶著一定的批判性。但電影的本質(zhì)，依舊是傳播者美國式的生活方式，從《凡夫俗子》、《安妮·霍爾》、《克萊默夫婦》到本片《母女情深》。無不宣揚(yáng)著美國中產(chǎn)生活的舒適和安逸，這么一種經(jīng)濟(jì)和物質(zhì)高度發(fā)達(dá)的生活方式。對于歐洲、特別是東歐那些社會主義陣營，具有極為致命的誘惑力。美利堅(jiān)也總是用著他們嫻熟的電影工業(yè)，通過好萊塢這個窗口，來傳播他們的生活方式，從而獲得更多的認(rèn)同。反觀我朝，依舊沒有找到適合中國傳播的中國式的生活方式，或者說沒有找到中國特色的。這一點(diǎn)方面，雖然我們還有很多路要走，但時間是極為迫切的。

《母女情深》電影劇本

文/〔美國〕詹·布魯克斯

譯/念南

《母女情深》是一部引人注目的影片，它榮獲了1984年五項(xiàng)奧斯卡金像獎。

影片以真實(shí)細(xì)膩的筆融展示了普通美國人的感情世界的一隅，反映了美國社會生活的一個側(cè)面。從母親和女兒的個人生活經(jīng)歷中，可以了解到美國社會上普遍存在的令人困惑的家庭問題：不完整的家庭結(jié)構(gòu)給人們帶來的煩惱、獨(dú)身男女的孤寂，家庭不和在子女的心理上造成的創(chuàng)傷，生活費(fèi)用的高漲使普通家庭面臨的困境……

樸實(shí)生動的表演、機(jī)智詼諧的對話、攝影機(jī)的平穩(wěn)自如的移動、尤其是流暢的剪輯為這部影片增添了令人愜意的親切感，顯然，這種藝術(shù)風(fēng)格是與著力表現(xiàn)人的內(nèi)心情感的創(chuàng)作意圖相吻合的。讀者在閱讀劇本的對話和場景敘述時也許可以部分地感受到這一點(diǎn)。

應(yīng)當(dāng)指出，影片反映出來的美國社會的道德風(fēng)尚和生活準(zhǔn)則，尤其是對婚外關(guān)系的輕率態(tài)度與我們的道德規(guī)范和生活準(zhǔn)則有很大的距離，我們的讀者當(dāng)然應(yīng)該對此做出自己的正確判斷。

——編者

全黑的畫面，只在銀幕左下角有一張發(fā)亮的丑角般的面孔。字幕開始以后，這張發(fā)亮的小臉幾乎看不見了。

音樂明快，但音量不大，畫外響起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的話音，與音樂銜接得十分自然。這是羅亞德和奧羅拉·格林威夫婦二人的聲音。樓下傳來關(guān)上前門的聲音，奧羅拉進(jìn)門后，朝在樓上的丈夫喊叫：“我當(dāng)媽媽實(shí)在受不了?！薄霸偃倘贪伞＿@才不過一個星期。”“你還在澡盆里呆著哪？”“大夫讓我多泡泡。”“你出來查看過孩子沒有？”“看過，她挺好。你今兒晚上過得怎么樣？”“人人都興高采烈，只有我得為娃娃擔(dān)心?！彼呎f邊走了過來。我們聽到夫妻二人又說了兩句：“奧羅拉，你千萬別再琢磨她隨時隨地都會出事啦！”“我知道，我知道?！便y幕右側(cè)，有一扇房門打開了，樓道里的光線漫射進(jìn)來，我們方知剛才的漆黑一片是在育兒室里，那張丑角般的面孔是育兒室的小夜燈。嬰兒睡在一張手制的精美搖籃里，這張搖籃使人過目不忘。奧羅拉背對著鏡頭，她的后背豐滿厚實(shí)。她對丈夫又嚷了一句：“她才生下一個星期。這種迷戀應(yīng)該多久才結(jié)束呢？”她轉(zhuǎn)過身來面對攝影機(jī)，光線還是從背后照過來——這是我們大家都記得起的媽媽的形象，當(dāng)我們自己軟弱無力，需要媽媽時，她在我們各自房間的門道里出現(xiàn)的時候，都是這個樣子。奧羅拉站住頓了一下，然后用既自信又擔(dān)心的聲調(diào)說出畫內(nèi)的第一句話。

奧羅拉：羅亞德，她沒氣兒了。

羅亞德（畫外）：唉，又來了。

搖籃的淺色木欄桿里鋪著一床粉紅色的毯子，毯子下邊那個鼓包一動不動。

奧羅拉：不，這次她死啦。

羅亞德（畫外）：她睡著了。

奧羅拉：這叫死在搖籃里。

羅亞德（畫外，焦躁地）：奧羅拉，只不過她今天沒睡過覺。

奧羅拉：可能吧。

這位三十歲上下的媽媽輕輕走到嬰兒的搖籃邊輕聲叫道——

奧羅拉：艾瑪……艾瑪？

嬰兒還是一動也不動。奧羅拉俯向搖籃……然后踩到床墊上，整個身子彎到欄桿里面，把自己的耳朵幾乎完全貼在嬰兒的前胸上。她聽見點(diǎn)兒什么，但還有點(diǎn)不放心。奧羅拉拿定主意擰了嬰兒一下，嬰兒哇地哭了起來。

奧羅拉（恢復(fù)她的正常語調(diào)）：好了，這才象回事。

她快步走出房間，根本沒想著哄哄哭鬧的娃娃。她關(guān)上門。[切入]

外景，格林威家的院子，八年以后。

一輛單開門的黑色汽車開進(jìn)院子。一位四十歲的男人走出司機(jī)座，他身穿深色套服，腳蹬牧童靴子。他便是羅亞德的上司。他伸手?jǐn)v扶在奧羅拉家工作多年的女仆蘿西·鄧洛普，她是休斯敦市最后一名白人女仆，但她自己卻無從得知。她拒絕讓人攙扶，而一心照顧下一個該下車的人——她把前座折好，好讓艾瑪·格林威出來。艾瑪八歲了，體形長得不好，腿太短，手背太厚，等等，她的頭發(fā)特別愛出油，經(jīng)過這場悶熱、傷感的葬禮以后更糟糕了，一只黑花結(jié)垂在她的卷發(fā)上。艾瑪也不要人攙扶，示意讓那位男人去攙扶下一位從車?yán)镢@出來的人。這位便是奧羅拉，她身穿黑喪服，一只手由那位男人攙著，另一只手由她的女仆攙著出來。她從車?yán)镢@出來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把鞋子脫掉。她摟著女兒，赤著腳穿過草坪。

奧羅拉：謝謝你，蘿西。（對那位男人）謝謝你。

奧羅拉異常鎮(zhèn)定。那位男子是得克薩斯州西部的最佳類型，強(qiáng)壯粗獷。

男人：樂意為您效勞。您丈夫曾是我手下最靠得住的人。

蘿西徑直朝房子走去，奧羅拉也牽著艾瑪向房子走去。

奧羅拉：認(rèn)識你很高興。

艾瑪（對男人），再見。

男人：你爸爸的事真讓我傷心。

艾瑪：我也是。我愛他。他有的時候?yàn)槲艺f話。

男人：嗨！（艾瑪轉(zhuǎn)過頭來）照顧好你媽媽。

她媽媽盯著她看，要她認(rèn)真聽這位先生的話，艾瑪不安地挪動著雙腳。

她們走進(jìn)住室，奧羅拉徑直走到從沒用過的壁爐跟前，壁爐臺上有一幅鑲了鏡框的艾瑪兒時與媽媽的合影，還有一幅鑲了鏡框的羅亞德的照片。奧羅拉把羅亞德的相片取下。奧羅拉猛然一震，象是想起了什么事。

蘿西：出什么事了？

奧羅拉：我剛想起來，羅亞德要求死后火化。

奧羅拉嘆了口氣，為自己的健忘搖了搖頭。

艾瑪（進(jìn)入畫面）：你打算把爸爸的相片放在哪兒呢？

奧羅拉：我覺得咱們用不著把相片留在壁爐臺上。咱們總會有一天不再在過去中生活。

艾瑪：給我好嗎？

奧羅拉把相片遞給女兒，蘿西已經(jīng)在飯廳里擺桌子開午飯了，她的目光穿過飯廳門道愛撫地看著孩子。艾瑪經(jīng)過樓梯口，向樓下自己的房間走去。

內(nèi)景，艾瑪?shù)姆块g，白天。

房間里的玩具動物足夠開個動物園，房間里還有一架不值錢的唱機(jī)，看得見一疊唱片里有張《綠野仙蹤》的電影原版唱片，此外房間里沒多少空地盤了。艾瑪站在床頭的桌子旁，桌上有盞臺燈，還有幾只玩具動物。她移開了自己最喜歡的兩個玩具——一只狗和一只熊貓，把爸爸的相片擺在騰出來的地方。她還得拿掉一只動物才有足夠的地盤。

內(nèi)景，奧羅拉的房間，夜。

她的房間閨閣味道十足，簡直難以相信直到前一天夜晚，這個房間里還曾經(jīng)住著一個男人。一幅小巧玲瓏的雷諾阿的原作掛在五斗柜上很顯眼的地方。床又大又軟，窗下有個俯瞰后花園的座位，也是軟乎乎的。奧羅拉穿著睡衣坐在窗座上。她的床已經(jīng)鋪開，但她好象不大情愿上床；她竟然會心緒不寧，這使她自己感到惱火，她起身向門口走去。

內(nèi)景，奧羅拉家，樓梯。

她下樓走進(jìn)女兒的臥室。她一直走向床邊擰開燈。

奧羅拉：艾瑪……艾瑪，醒醒。

艾瑪：出什么事了？

奧羅拉：我覺得特別緊張。不知道你怎么樣。你想睡到我床上去嗎？

艾瑪：不想去，謝謝。

奧羅拉：噢。

艾瑪（頓了一下）：你又想上我床上睡啦？

奧羅拉：是啊。就這么著吧。

艾瑪往里挪了挪，給她騰地方，奧羅拉睡到她身邊，一邊移開一堆玩具動物，一邊看看女兒粘乎乎的發(fā)卷。

奧羅拉：你的頭發(fā)可怎么收拾呀？

她關(guān)上燈。

外景，奧羅拉家門口的街道，白天（八年以后）。

艾瑪?shù)念^發(fā)還是收拾不好，連時興的發(fā)式也幫不了她的忙，她是那類接近矮胖的中學(xué)生，由于她本人毫不在意，所以她的外形對她并無很大妨礙。她和她最好的女友帕西·克拉克一起走過來。帕西是那類又聰明又有派頭的金發(fā)美女。她熱情、好動又敏銳精細(xì)，在各方面都象是個十全十美的人物，甚至還有容人之雅。她們走到住宅前，看到隔壁一家有點(diǎn)動靜。

帕西：嗨，艾瑪，那兒有什么事？

艾瑪：有個宇航員搬到隔壁來了。

帕西：哪個呀？

艾瑪。加勒特·布里德勒夫。

帕西：朱迪那條街上也住著一個宇航員。我在這兒等你。我今天懶得對付你媽。

艾瑪：要有個招人喜歡的媽多好。

她進(jìn)屋去了。

內(nèi)景，奧羅拉的住宅，白天。

艾瑪進(jìn)屋，蘿西正在打掃房間。

艾瑪：她在哪兒呢？

蘿西（實(shí)話實(shí)說）：她和那個想把她弄到手的老混蛋在后院呢。

艾瑪：謝謝，蘿西。

她走出房間。

外景，奧羅拉家的后院，白天。

一塊整齊的草坪。這個花園是奧羅拉喜歡的地方，樹木茂密，能擋住橡樹河街上那些鄰居的視線，這也是奧羅拉心目中的安樂窩的標(biāo)志之一。

我們第一次清晰地看到正面的奧羅拉，既沒有面紗，也沒有陰影。她四十來歲，她采用最簡易的方法使自己顯得年輕，那就是她接受比她年紀(jì)大好多的男人對她的追求。她斜倚在躺椅上，五十六歲的愛德華·約翰遜站在她身邊。他是來宣布自己的打算的，但奧羅拉又一次對他進(jìn)行考驗(yàn)。

愛德華：往后我不一定走得開了，去塔希提島也許會使咱們發(fā)生變化。你何必不面對現(xiàn)實(shí)，承認(rèn)你也有某些生物性的需要呢？

奧羅拉（心不在焉地）：我沒有嘛。不過我也許有點(diǎn)兒浪漫色彩的需要。

愛德華：嗯，我可能是個沒有詩意的人，可是我知道……

奧羅拉（打斷他）：別那么自以為是了。

愛德華：哦？

奧羅拉：你的浪漫情調(diào)有多長時間沒練了？你但凡還懂點(diǎn)情意，我說不定還會考慮考慮塔希提。

她從躺椅上起來，俯身察看她養(yǎng)的花。她盡管背對著男人，仍然有點(diǎn)撩人的味道。

愛德華：奧羅拉？

奧羅拉：嗯？

愛德華：微風(fēng)剛剛吹動了你的一絡(luò)頭發(fā)?？瓷先ッ罉O了。

奧羅拉不露聲色地笑笑——他至少在努力改正。

愛德華（看著她的后背，壯了壯膽）：我想象得出你的眼睛，陽光反射出它們的顏色。

這句話弄得奧羅拉莫名其妙。她轉(zhuǎn)身想問個明白，卻看見艾瑪在場旁觀。

奧羅拉：你好。

艾瑪：嗨！你好，約翰遜先生。

奧羅拉（對艾瑪）：你的頭發(fā)是不是擋到嘴邊了？

艾瑪（惱火地）：沒——有。

奧羅拉：噢，沒事，……是個樹影子。

艾瑪（擔(dān)心地）：真的？

奧羅拉：真的，頭發(fā)挺整齊。

艾瑪：我想借車。長沼俱樂部邀請我去參加晚會。

奧羅拉（對愛德華）：我們一會兒就回來。

她們走開，艾瑪擔(dān)心地用手指抹抹嘴邊。

愛德華：沒關(guān)系。我就在這芬芳濃郁的空氣中等著你。

艾瑪：我真不明白你是怎么耍弄這些男人的。他們也是有感情的呀。

奧羅拉：唉，你總是為不相干的事操心。

外景，奧羅拉的住宅，夜間。

兩扇亮著燈的窗戶?？梢詮臉巧系拇白涌吹綂W羅拉的身影，她正在房間里徘徊——從樓下那扇窗子里可以看到兩個年輕姑娘。

內(nèi)景，艾瑪?shù)姆块g，夜間。

帕西和艾瑪穿著睡衣，房間里還留著那些玩具動物。唱機(jī)正在放著《國王和我》的音樂，艾瑪把一些電影原版唱片、一些布魯斯唱片和爵士歌曲唱片捆在一起。艾瑪精于選擇抒情歌曲。帕西正用手指來回搓弄一支馬爾伯羅牌香煙，煙絲落進(jìn)煙缸里，然后她把大麻葉塞進(jìn)空的紙煙筒。新娘和伴娘的禮服掛在后景中十分顯眼的地方。

帕西：你開始緊張了沒有，艾瑪？

艾瑪：沒有。我象沒事兒似的。我是不是不正常呀？

內(nèi)景，奧羅拉的房間，夜間。

她坐在窗口的座位上，從一個大糖盆里摸巧克力吃。她心煩意亂，嘆了口氣，起身下樓去了。

內(nèi)景，艾瑪?shù)姆块g。

姑娘們在抽她們改裝的馬爾伯羅煙。唱機(jī)里傳出瑪麗·馬丁在《南太平洋》中唱的《樂觀的斜眼》那支歌。

帕西：我覺著一邊抽大麻葉，一邊聽埃塞爾·梅爾曼怪可笑的。

艾瑪：是瑪麗·馬丁。你要在汽車?yán)锍檫@個可就糟了，帕西。得克薩斯的警察都快瘋了。弗拉普認(rèn)識英語系的一個家伙，警察追他的時候，他把大麻葉吞了——他們刮舌頭刮出來的物證。他得判五年呢。

帕西（她根本沒在聽）：這是咱們最后一次象這樣在一塊兒啦。

艾瑪：我反對這么考慮問題。啊，天啊，這是咱們最后一次象這樣在一塊兒啦！是嗎？（摟住女友）可咱們永遠(yuǎn)相親相愛，咱們的孩子也會作好朋友的。

她們彼此擁抱。

帕西：象你這么好的人喜歡我，對我來說真是太重要了。

艾瑪（哭起來）：噢，帕西，別讓我難過了。

一陣敲門聲。

奧羅拉（畫外）：艾瑪？

兩個姑娘趕緊分手，每人抓起兩個噴霧器噴灑房間，驅(qū)散大麻葉味。

奧羅拉（畫外）：開門。

艾瑪：你不能進(jìn)來。

奧羅拉（畫外）：這是什么意思？

艾瑪（對帕西）：見鬼！我都要結(jié)婚了。

她打開門，嘴里叼著大麻葉煙。帕西在后景中坐立不安。

艾瑪：什么事，媽媽？

奧羅拉（惱火地）：唉，真的。我需要和你談?wù)劇?/p>

她走開了。艾瑪又好奇，又有點(diǎn)嘀咕。

帕西：也許她要給你講講房事吧。

艾瑪：她專門會避免房事。（帕西笑）噢，我不該這么議論。我不是有意的。

她咬咬嘴唇。

內(nèi)景，一樓樓道附近，夜間。

艾瑪蹣跚地走了幾步，在客廳旁站住，每當(dāng)她看到那幅掛在顯眼地方的克里的原畫時，都感到一陣喜悅，此時她在享用這番樂趣——這幅畫上只有幾筆棱角鮮明的線條，有的黑色，有的灰色，有的紅色。

內(nèi)景，奧羅拉的房間。

奧羅拉坐在她最心愛的畫下面——一張小幅雷諾阿的原畫，畫上是兩個衣冠楚楚的漂亮女人。奧羅拉臉色不好。

奧羅拉：有件事盡管聽上去不太舒服，但完全是為了你好，你是不是希望我對此保持沉默？

艾瑪：是的，媽媽。我當(dāng)然希望如此。

她沖出門去，隨手把門帶上。我們聽到她輕快的笑聲：為著眼前的生活大事、得克薩斯的大麻葉和得意于自己的機(jī)智而發(fā)出的笑聲。奧羅拉感到非常意外，她站起來去追艾瑪，但艾瑪又進(jìn)來了，她正自得其樂。

艾瑪：什么事呀，媽媽？我確實(shí)想早一點(diǎn)睡覺，至少明天得稍微有點(diǎn)兒人樣。

在這種氣氛下，奧羅拉說不出她要說的話。她臉色陰沉，一言不發(fā)地縮回自己窗前的座位上。窗座面對著花園，座位又軟又有好多靠枕，使她心里感到踏實(shí)。

艾瑪（撒嬌地）：說呀，倒是什么事？

她挨到媽媽眼前。奧羅拉看著她，仔細(xì)察著女兒的臉，她喜歡她的眼睛和圓潤的臉蛋，為她邋遢的頭發(fā)傷心。

奧羅拉：我坐在這兒打算集中心思想想該給你一件什么結(jié)婚禮物……（艾瑪?shù)人f下去）我想了一下我母親那幅雷諾阿……（艾瑪?shù)戎┢鋵?shí)，我在設(shè)法——設(shè)法迴避現(xiàn)實(shí)。（單刀直入）我百分之百地確信你明天嫁給弗拉普·霍頓的舉動是天大的錯誤，它將扼殺你的前途，破壞你的生活。

艾瑪不知她犯了什么毛病。

奧羅拉：弗拉普的前途有限，他沒有想象力。他剛剛這點(diǎn)年紀(jì)，便只求有個安靜的教書位置。他不那么逗人喜歡……他的牙……

艾瑪：你一點(diǎn)兒也不了解我。你閉嘴……你閉嘴，不然我要報(bào)復(fù)你。你這會兒怎么能對我這樣？你怎么能？怎么能？怎么能？怎么能呢？

奧羅拉：因?yàn)槲沂悄愕膵寢?，我明白你沒那么大的本事戰(zhàn)勝一場不幸的婚姻。

艾瑪（大為震怒）：噢，噢。噢——我可是要報(bào)復(fù)你的。

奧羅拉：你能不能別用個人感情來對付我的話？用用你的腦子。我對你說的是實(shí)話。

艾瑪：我從你的外表說起。你不是最怕變老了嗎？……你的脖子都不成形兒了。

奧羅拉開始表演她驚人的自制力。她用上了過去從來沒用過也沒伸展過的肌肉去窒息女兒的憤怒。

奧羅拉：不成。你這是辦不到的。

艾瑪：我沒那么怕你。你知道嗎，你的臀部……

奧羅拉：我說你是辦不到的，這是咱們倆關(guān)系的十字路口。你別鑄成大錯。你還當(dāng)不當(dāng)我的女兒？

奧羅拉幾乎是逐字逐句地把女兒的話噎了回去。兩人對峙的時間極短，艾瑪首先讓步了。

艾瑪（平靜了一些）：你對我太狠了。

奧羅拉：這還象句話。

艾瑪：感謝弗拉普·霍頓讓我從這兒脫身。

她往外走，然后旋轉(zhuǎn)回身對母親說——

艾瑪：你如果是這么個態(tài)度，我看你不用費(fèi)心來參加婚禮了。

奧羅拉：我看你說得對。這套虛情假意弄得我也傷腦筋。

艾瑪簡直不能相信，她走出房間。

艾瑪：我的親媽居然不來參加我的婚禮。

奧羅拉：這一來你可真要恨我了。

外景，奧羅拉住的街道上，白天。

一輛黃色的1969年的XKE型敞篷汽車被一輛送啤酒的卡車擋住，只得慢慢行駛。卡車?yán)镒氖翘}西和她的丈夫羅伊斯。汽車?yán)镒氖羌永仗亍げ祭锏吕辗蚝鸵粋€十八歲的姑娘。加勒特過去是個風(fēng)頭十足的美國宇宙航行員，現(xiàn)在是個四十多歲的色鬼。他為人隨和，又有那么大的名聲，真心以為生活可以少用心思，應(yīng)當(dāng)及時行樂。加勒特和他的女伴經(jīng)過一夜狂飲之后，醉意猶酣。

奧羅拉赤著腳站在前院草地上，身穿一件便服，手里拿著花鏟。她望著昔日國家英雄的汽車駛進(jìn)毗鄰的車道，毫不掩飾她對他的輕蔑；羅伊斯把他的汽車開進(jìn)奧羅拉的車道，把布里德勒夫的汽車擋住看不見了。奧羅拉立即把注意力轉(zhuǎn)移到剛剛下車的蘿西身上。

蘿西：不管我的孩子們對我怎么樣，我絕不會不出席他們的婚禮。

奧羅拉：他們好象不舉行婚禮——只舉行洗禮，對不對？

蘿西：你少惹我發(fā)火。本來就夠你受的。（奧羅拉點(diǎn)點(diǎn)頭，有點(diǎn)泄氣）你行個好，容我喘口氣，再替你后悔。

奧羅拉：婚禮怎么樣？

蘿西：我換換衣服再一樣樣說給你聽。

羅伊斯從卡車上下來，在兩個女人旁邊猶豫不定地站著。他的啤酒肚是出了名的——他的皮帶扣都翻成直朝地面的角度了。

蘿西（煩透了）：噢，羅伊斯想讓你看看他打扮起來什么樣。

奧羅拉看看羅伊斯。

羅伊斯（受寵若驚）：我只不過想給你道喜，還有，新娘子很漂亮，快要趕上她媽媽了。

奧羅拉：謝謝你。我很高興你順道來看看。

羅伊斯：我也很高興能來看看。那就再見了。

蘿西朝住宅走去，奧羅拉的風(fēng)度使羅伊斯著迷，弄得蘿西好不樂意。

外景轉(zhuǎn)內(nèi)景，弗拉普和艾瑪?shù)募遥埂?/p>

這是萊斯大學(xué)附近汽車庫頂上的套房，在有些人看來是很糟糕的住房，但對象弗拉普這樣的研究生來說，卻是一大發(fā)現(xiàn)。走上樓梯便來到套房門口，樓梯平臺上的地盤還剛夠裝一副秋千。休斯敦是建在沼澤地帶的城市，屬熱帶氣候；空氣濕潤濃郁。在艾瑪看來，夏夜坐在戶外，吸著濕潤、芳香的氣味，便是休斯敦人的一部分享受。這會兒她和新郎就是這樣坐在戶外，身上的結(jié)婚禮服還沒有完全換掉，香檳酒的勁兒還沒有過去，他們的東西扔在屋里，還沒有安頓好，只能等有精神的時候再說。他們的衣服在樓梯平臺上蹭臟了，正用一只紙箱當(dāng)桌子在吃晚飯。弗拉普啃完一條老玉米。他二十三歲，看上去挺體面的。

艾瑪：咱們沒計(jì)劃去度蜜月，我可真高興。（電話鈴響了）她瘋了。我得讓她等到明天中午。她只忍得了那么長時間。

弗拉普：你完全有權(quán)利永遠(yuǎn)和她一刀兩斷。

艾瑪：噢，她只不過因?yàn)槲译x開了她，才這么心煩意亂的，現(xiàn)在她更孤單了。

弗拉普（象是對一個白癡講話）：艾瑪，你媽媽對你的婚姻采取抵制態(tài)度。她恨你的丈夫，而且對你的評價(jià)只達(dá)到中等程度。

艾瑪：“中等評價(jià)”——你說話夠多有意思。

弗拉普站起身來并拉了艾瑪一把，一邊還繼續(xù)啃他的老玉來。她輕輕吻了他一下，手拉手跨過房門檻。屋里堆放著一捆捆的書，大部分是平裝的暢銷書。他們走過書堆。

艾瑪：咱們倆要是各找了一個不愛看書的人，那該多奇怪呀？！世界上一定有上百萬有意思的人就是不愛看書。咱們倆實(shí)在太合適了。我頂好今天就懷上孩子。

弗拉普：那敢情好。我愛看你這個樣子，又好看，又胖乎乎的。

弗拉普把老玉米扔開，親熱地把她拉到鋪在地板上的床墊上。

艾瑪：可惜又說不成話了。（剛才的電話鈴響了大約三十五響以后才停）我媽媽太自信了，就是不肯承認(rèn)她把你看錯了，不肯承認(rèn)你有多么可愛，多么好，真是可惜極了。

內(nèi)景，艾瑪?shù)膹N房，早晨。

電話鈴又響了。弗拉普作了個怪臉，這次艾瑪決定去接電話。

艾瑪（對著話筒）：我不打算原諒你。我很幸?！銊e來攪我。我現(xiàn)在不想說話。（她想把電話掛斷，又改了主意）噢，你看見蘿西給我做的桌布沒有？美極了。不，還沒有吃飯，我想做煎蛋卷。我現(xiàn)在不想說話。我這話是當(dāng)真的。這次是你所做的最對不起我的事。（艾瑪看著弗拉普）是的，我認(rèn)為你應(yīng)該向我丈夫道歉。反正在你沒向我丈夫道歉之前，我不打算聽你說廢話。他就在跟前。

弗拉普做了個手勢，表示他不想接電話。艾瑪做了一連串動作，表示他非接不可。他搖搖頭。最終是她贏了這場不出聲的爭論，弗拉普接過了電話。艾瑪全神貫注地聽他說的話。

弗拉普（對著話筒）：哈羅，格林威太太……不是這樣，太太，我并沒有對您的處境感到幸災(zāi)樂禍。

艾瑪（朝話筒大叫）：媽媽，你客氣點(diǎn)兒，我可不是說著玩兒的。

弗拉普（不再理會艾瑪）：事實(shí)上，我并不需要也不要求您向我道歉。我所要的只不過是您理解并欣賞我的身份，尊重我們的婚姻，能不能在早上晚十五分鐘再來電話。（他咧嘴笑笑）是的，我的發(fā)言完畢。好的。我讓她來講話。

艾瑪使勁吻了他一下，接過電話。

艾瑪：嗨，他真了不起，是吧？

內(nèi)景，奧羅拉的臥室，早晨（一年以后）。

銀幕上出現(xiàn)了傳統(tǒng)的“一年以后”的字樣。陽光已經(jīng)照進(jìn)房間，但奧羅拉仍在熟睡，昨天晚上忘記關(guān)掉的電視里已經(jīng)開始播放“今日新聞”。外邊傳來粗鄙不堪的男人的喧鬧聲。她醒來向窗前走去。

外景，從奧羅拉的角度拍攝。街道。

加勒特家的通宵宴會剛剛結(jié)束，一群七長八短的尋歡作樂的人已是精疲力盡，這會兒在向主人告別。他一只手提著一廢紙簍的空酒瓶，另一只手接受客人的擁抱。他示意一個女人留下別走，她點(diǎn)頭默許。他拿著一筐空酒瓶快快活活地朝住室的側(cè)面走去，她等著他。加勒特走到緊挨著車道的地方，打開他的大垃圾箱的蓋子，把一筐酒瓶扔進(jìn)去，他沒扔準(zhǔn)，酒瓶都打碎在地上。他看看這一攤亂七八糟的東西，然后踢著一小塊玻璃，邊踢邊跑回女人身邊。那個女人笑了起來。

內(nèi)景，奧羅拉的臥室。

她厭惡地望著他。她又看到了別的什么。

外景，街道，從奧羅拉的角度拍攝。

羅伊斯的卡車開到馬路邊。蘿西和羅伊斯分別從左右車門出來。他伸手從車廂里取出幾紙袋食品雜貨，交給蘿西，然后抬頭看看。

從羅伊斯的角度拍攝。奧羅拉身穿粉紅色大褶軟緞睡袍，肩帶是白紗花邊，中年婦女之神將會在他下一個柔情蜜意的啤酒夢鄉(xiāng)里出現(xiàn)。

羅伊斯和蘿西的雙人鏡頭。

蘿西雙手捧滿了食品袋，順著他的目光看到窗前若隱若現(xiàn)的奧羅拉。她示意奧羅拉離開窗口，奧羅拉照辦了。蘿西使勁拱了羅伊斯一下。

羅伊斯（自衛(wèi)地）：牧師也可以長眼睛嘛。

蘿西：你開車送我就為的這個——想看一眼你的夢中人嗎？

她氣鼓鼓地朝住宅走去。

奧羅拉正在廚房里撥電話。蘿西又要捧住紙袋，又要拿鑰匙開門。奧羅拉全看在眼里，卻不動手幫忙。奧羅拉總算放下了電話，卻又忙著弄自已的早飯，還不肯幫蘿西開門。

內(nèi)景，廚房，白天。

蘿西進(jìn)來。

奧羅拉（對著話筒）：嗨，是我。下雨天我不想開車。你來接我吧。

蘿西：你何必不把胸脯給羅伊斯看看，就算了賬了呢？

奧羅拉（氣沖沖地）：你與其和我鬧別扭，不如想想我為了得到男人的欣賞，已經(jīng)到了多么不擇手段的地步。

蘿西（有點(diǎn)自愧）：我倒沒想到這一點(diǎn)。

外景，休斯敦的商業(yè)區(qū)，白天。

雨淋如注。婦女們在百貨商場門前窄窄的擋雨篷下面等著男人開車來接……車輛擁擠——在接人的停車處，車子排成三四行。

內(nèi)景，艾瑪?shù)钠噧?nèi)，白天。

艾瑪設(shè)法把車開近馬路邊，在離人行道約四排汽車的地方停住。她按了一下喇叭。奧羅拉招呼艾瑪再把車開近一點(diǎn)。

艾瑪（喊叫）：我辦不到。你不能不挨點(diǎn)兒淋啦。

外景，休斯敦的大街上，白天。

飄潑大雨——艾瑪?shù)呐f車擠在下午下班時的車流里。

內(nèi)景，艾瑪?shù)钠噧?nèi)，白天。

奧羅拉膝上放著買來的大包小包東西，注意到車窗上方漏進(jìn)雨來。

奧羅拉：看——漏雨了。

艾瑪（滿不在乎地）：是啊，天哪！

她吃力地望著車窗外，用手抹去車窗上籠聚著的霧氣。

外景，十字路口，白天。

紅綠燈變燈時，艾瑪?shù)能囬_了過來。

奧羅拉（畫外）：艾瑪，剎車！

艾瑪剎車，汽車在積水的路面上甩出一個弧型滑過去。

艾瑪（畫外，心驚膽戰(zhàn)）：見他媽的鬼！

奧羅拉（畫外）：咱們現(xiàn)在需要的不是這種語言。

汽車跨在兩股車道上停了下來。

內(nèi)景，汽車內(nèi)，白天。

汽車熄了火。艾瑪松了一口氣，設(shè)法起動汽車，可是打不起火來。奧羅拉不以為然地?fù)u搖頭。艾瑪見她媽媽的態(tài)度，做了副怪相，抓住門把。

艾瑪：咱們上外邊去吧。

奧羅拉：我何必出去？

艾瑪：再有輛車撞咱們的車，可是再容易不過了。

外景，汽車旁，白天。

艾瑪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從駕駛座走出來，大雨傾盆，汽車一輛輛地駛過。右前座車窗里伸出一把傘，傘張開，奧羅拉小心翼翼地把雨傘換到另一只手，踏上街面，一輛汽車呼嘯而過，嚇得奧羅拉摔倒在馬路上。艾瑪從汽車另一側(cè)轉(zhuǎn)過來扶她，一輛過路的卡車濺起的水花把奧羅拉澆得透濕，她手中的包裹也濕了，咧開了口，露出她購買的衣物。艾瑪掙扎著扶起媽媽，她們抬頭驚異地看到——

從她們的角度拍攝。

一個頭戴牛仔帽，足登牛仔靴的矮個子男人從容不迫地熟練地向后面的車輛發(fā)出信號，他的汽車停在離她們的車子幾步遠(yuǎn)的地方。信號產(chǎn)生了效果，過路的車朝旁邊閃開。他朝她們走來，他是個靦腆的得克薩斯人，名叫維爾農(nóng)·達(dá)拉特。他扶起奧羅拉。她又濕又臟，這一跤摔得她狼狽不堪，可是盡管如此，這個泥污滿身的女人還是笑容可掬、自我解嘲，把濕衣裙拉一拉裹緊了上身。

維爾農(nóng)：你沒有受傷吧？

奧羅拉：沒有。

艾瑪：謝謝您停車。請教您的姓名？

維爾農(nóng)：維爾農(nóng)·達(dá)拉特。你沒有受傷啊？

奧羅拉：沒有。我很感激。我叫奧羅拉·格林威，這是我女兒艾瑪，我們現(xiàn)在這副樣子你如果見怪，我絕不怪你。

維爾農(nóng)：你沒受傷就好。

奧羅拉：我不知道我們這會兒該怎么辦。

維爾農(nóng)：我有兒個汽車庫，請讓我從我車?yán)锎騻€電話，讓他們來人把車弄走修理，安排借用給你們一輛車，我把你們送回家去，車后面有毛毯，還有一熱水瓶的熱碗豆湯和一瓶熱菜湯。

奧羅拉（出乎意料）：謝謝。

奧羅拉挎著維爾農(nóng)，艾瑪跟在后面走向他的汽車。他不安地揪耳朵。

奧羅拉：你別這么揪耳朵。會把耳垂揪大的。

維爾農(nóng)：我和女士們在一起的時候就坐立不安。

奧羅拉：你是經(jīng)營汽車庫的？

維爾農(nóng)：我如果在休斯敦，就有八九個買賣要照顧一下。

奧羅拉：你還上什么別的地方去嗎？

維爾農(nóng)：阿爾巴塔。

一輛汽車駛過，維爾農(nóng)把奧羅拉按低，自己被濺得一臉?biāo)?。她卻一點(diǎn)兒沒濺著。他真心實(shí)意地說——

維爾農(nóng)：這下真是只差一點(diǎn)兒。

奧羅拉：你在阿爾巴塔干什么呢？

維爾農(nóng)：石油。

奧羅拉轉(zhuǎn)過頭去著著艾瑪聽見沒有。

艾瑪：看樣子是先把我送到家。

內(nèi)景，維爾農(nóng)的汽車?yán)铮滋臁?/p>

艾瑪坐進(jìn)后座，奧羅拉坐進(jìn)前座。趁維爾農(nóng)繞過車身的時候，她們二人得機(jī)會欣賞一下車?yán)锏膬刹侩娫挕④嚭蟛康碾娨暫颓白虚g的保險(xiǎn)箱。車身前部的廂板是牛皮包的，皮上還帶著牛毛。維爾農(nóng)坐進(jìn)駕駛座。

艾瑪：這輛車真不得了。

奧羅拉（指指牛皮）：除了這個——這是怎么回事？

維爾農(nóng)（懊惱地）：我的主意。

車開動了。

艾瑪?shù)淖√帯?/p>

他們把她送到家，車開走了。

內(nèi)景，維爾農(nóng)的車內(nèi)。

奧羅拉身上裹著一床車毯，在喝熱湯。

奧羅拉：你住在哪兒？

維爾農(nóng)：我在城里的時候多半就住在車?yán)?。座位放下便是一張床，我把車停在我的六層樓高的停車場頂層。我包了一間旅館房間，存放衣服和洗澡用?？墒俏页３５絼e的州去。我在這兒的侄兒侄女成群，就拿他們解悶。我的家人就是這些，我的得力助手們都不駐在本地……也許我會改變我的中心地點(diǎn)，因?yàn)椤佟@是怎么了？我一輩子也沒有說過那么多關(guān)于自己的話。

外景，奧羅拉的住宅，白天。

維爾農(nóng)的車駛近。

維爾農(nóng)：這就到了。

奧羅拉：到了，你怎么顯得這么心神不定？

維爾農(nóng)：我希望咱們可別就此告別，我心神不定大概就是為的這個。

奧羅拉：我星期三要請幾個親戚來吃晚飯。你有時間嗎？

維爾農(nóng)：天那，當(dāng)然有了。

奧羅拉（莞爾一笑）：咱們走兩步吧。趁著亮我請你看看我的花園。

他把手指關(guān)節(jié)按得咯咯響。

奧羅拉：我希望你別那么緊張。

內(nèi)景，艾瑪?shù)奶追?，夜?/p>

艾瑪：我媽媽給了我點(diǎn)錢買衣服，免得我和帕西在一起的時候顯得一副寒酸相。我給你買了點(diǎn)東西。

弗拉普（畫外）：噢，今天晚上帕西也去嗎？

艾瑪（看他為這高興，有點(diǎn)惱火）：是——啊。你想打扮得漂亮點(diǎn)兒嗎？

弗拉普進(jìn)入畫面，他是赴晚宴的打扮：格子呢上衣和長褲。艾瑪拆包裝的時候，他走進(jìn)臥室。

弗拉普：噢，算了吧！

她遞給他一只盒子，他打開盒子，一見是條領(lǐng)帶，不大高興。

弗拉普：我能戴幾趟領(lǐng)帶？

艾瑪：今天晚上就得戴。

弗拉普：你買這條領(lǐng)帶不是為了我，你擔(dān)心的是我在你媽媽眼里是什么模樣。我希望在同你媽媽有關(guān)的問題上別再總站在她那邊。

艾瑪傷心地看著他。

艾瑪：每次我真心感到高興的時候，你總讓我掃興。

弗拉普（沒有料到）：買這條領(lǐng)帶使你感到高興嗎？

艾瑪：就是的，高興。我希望你能理解這一點(diǎn)，因?yàn)槟阋稽c(diǎn)也不做。我向售貨員形容你的上衣的時候我高興極了，因?yàn)轭I(lǐng)帶和上衣實(shí)在太配了……（她拿起領(lǐng)帶給他比試）……說真的，實(shí)在太配了。這條領(lǐng)帶是名牌貨，你太笨了，連我這份心意都不明白。

弗拉普：我很抱歉，每次到你媽媽那兒去，總弄得我愛生氣。

外邊傳來汽車?yán)嚷?。弗拉普向大門走去。

弗拉普（叫道）：我們來啦，爸爸。

艾瑪（氣壞了）：你喜歡不喜歡這條領(lǐng)帶??？

弗拉普：當(dāng)然啦。

艾瑪（高興地）：我知道你會喜歡的。

內(nèi)景，奧羅拉的家，夜。

她開門迎進(jìn)霍頓一家：弗拉普、艾瑪和弗拉普的父親塞西爾。塞西爾的那身衣服挺講究，可不象是他的衣服。奧羅拉穿著一身綠色長裙，戴著銀首飾。一系列的快切鏡頭，表現(xiàn)她的例行檢查。

鏡頭對著奧羅拉。

她快速掃了一眼女兒的頭發(fā)。

艾瑪看到媽媽不滿意的表情。

奧羅拉看看女兒的衣服，點(diǎn)頭表示欣賞。

艾瑪做出一副對媽媽的評價(jià)滿不在乎的樣子。

奧羅拉注意到弗拉普的領(lǐng)帶。

弗拉普渾身不自在，因?yàn)楸M管他自以為獨(dú)立自主無求于人，在丈母娘面前卻總感到抬不起頭來。

奧羅拉保養(yǎng)得很好的手被塞西爾的手一把握住了。

奧羅拉：請進(jìn)。你好嗎，塞西爾？

塞西爾：我總盼著被你請到家里來。我從來弄不清吃的是什么，可是論味道可真是沒的說了。

奧羅拉關(guān)上大門。

內(nèi)景，客廳，夜。

蘿西用托盤給客人送食品。她抽著煙。奧羅拉領(lǐng)著塞西爾進(jìn)屋。維爾農(nóng)兩只手端著兩杯酒進(jìn)來。他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奧羅拉。他目不轉(zhuǎn)晴地看著奧羅拉的時候，帕西盯住他看。

帕西：你喜歡她，是嗎？

他沒聽見她的話，因?yàn)檫@會兒奧羅拉正在為什么事樂呵呵的。維爾農(nóng)愛聽她笑，他的眼睛都亮了，搖搖頭，簡直不能想象有比這更動聽的笑聲。

維爾農(nóng)（自言自語）：天哪，她可真有兩下子。

帕西（聲音提高了一點(diǎn)）：你喜歡她嗎？

維爾農(nóng)一驚。他轉(zhuǎn)過臉去看帕西。

維爾農(nóng)（有點(diǎn)狼狽）：都讓人看出來啦？

鏡頭對準(zhǔn)奧羅拉、塞西爾和弗拉普。

奧羅拉（對弗拉普）：我今天做的是克里奧爾式蝦仁，而且沒有面包。我看你沒法象往常那樣把盤子抹干凈了。

塞西爾：我的技術(shù)高明，你給我吃什么都難不倒我。

奧羅拉：咱們試試看。

弗拉普：別拿他開心。

奧羅拉：你每次只要喝了兩口酒，就想方設(shè)法對付我。你在我家里可別這么干。

塞西爾：出什么事了？別惹她。她對我可好啦。

奧羅拉：咱們?nèi)胱伞廖?，維爾農(nóng)。帕西，去把艾瑪找來。

外景，花園，夜。

蘿西抽著煙，身邊放著一托盤各種各樣的酒，她和艾瑪坐在后陽合上，把腳擱在欄桿上。二人在喝酒。

蘿西：他一連在外邊呆了四天，等到他回來的時候，都沒給我搓搓背就睡著了。

艾瑪：要我給你搓背嗎？

蘿西：你肯嗎？

艾瑪起來，站到蘿西后面為她搓背。帕西走了過來。

蘿西：他以前愛我的時候又野又規(guī)矩。你記得小時候我怎么給你講的嗎？

艾瑪：那是我最愛聽的故事了。

蘿西：你是我最喜歡的孩子了。我愛你超過愛我自己的孩子，這總讓我有點(diǎn)不安。

帕西認(rèn)為她可以打斷一下了。

帕西：你媽媽讓開飯了。

蘿西：咱們走吧。

她快步走進(jìn)房間，帕西和艾瑪跟在后面。艾瑪?shù)母杏X很自然，因?yàn)樗吞}西的插曲沒什么新鮮，但在帕西和艾瑪?shù)挠颜x中，帕西多次感到她要比艾瑪膚淺。兩人并肩走進(jìn)去的時候，有一點(diǎn)隔閡之惑。

艾瑪：你沒事吧？

帕西：沒事。

艾瑪摟住帕西的肩膀走進(jìn)屋去。

內(nèi)景，飯廳，夜。

弗拉普色迷迷地看著帕西。她感到了他的目光。

弗拉普：艾瑪說這條領(lǐng)帶是你幫她挑選的。我很喜歡。謝謝。

奧羅拉坐在桌首女主人的座位上，維爾農(nóng)和塞西爾分坐兩邊。她注意到維爾農(nóng)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她，把他的臉推了一下，轉(zhuǎn)成另一個方向。她自己卻在聚精會神地看著塞西爾用大蝦把盤子抹得一干二凈的奇觀。他干得十分地道，用大蝦蘸調(diào)汁，把汁吮干凈后，再蘸調(diào)汁。

塞西爾（滿嘴食物）：你還以為我辦不到……

奧羅拉：我很抱歉，但你如果滿嘴都是吃的，我實(shí)在聽不懂你說什么。

塞西爾：對不起。（他把大蝦從嘴里扯了出來）我要說的是……（哈哈大笑）只不過想看看你臉上會有什么表情。

他咯咯地笑著，把大蝦又塞回嘴里。

內(nèi)景，廚房，夜。

艾瑪和奧羅拉在廚房里洗杯盤，她們配合得十分準(zhǔn)確協(xié)調(diào)，這是成千上萬次合作的結(jié)果，但奧羅拉還是留神看著女兒的動作，因?yàn)檫@次用的是講究的瓷器。

奧羅拉：小心點(diǎn)。維爾農(nóng)說什么了？我真走運(yùn)，遇見一個完全不明白怎么對付我的人。我不愿意無緣無故地受人崇拜。你怎么了？

艾瑪：看著自己的丈夫追求我最好的朋友，實(shí)在讓我冒火。（平靜下來）也許我的脾氣是天生的。（她轉(zhuǎn)身向著媽媽）我有個好消息。我非正式地懷孕了。

奧羅拉（反應(yīng)迅速）：你這話什么意思？

艾瑪：我還沒取回試驗(yàn)結(jié)果，可是你知道我是一向準(zhǔn)時的。（看見奧羅拉的表情）你要是不為我高興的話，我可是真要生氣的。我這話是當(dāng)真的。

奧羅拉：那我——可怎么辦？我怎么能當(dāng)外婆呢？

艾瑪：那有什么不可以的？

奧羅拉（痛苦不堪的樣子）：沒什么。真好極了。也許根本沒有這么回事。

艾瑪：我著就是這么回事，你還是……

奧羅拉（生氣了，但咬緊牙關(guān)）：可也許沒有這么回事。咱們不必過早地進(jìn)行慶祝。

她氣沖沖地從旁門向前院走去。

外景，奧羅拉家的院子，晚上。

奧羅拉在星光下赤著腳走到草地上。這件事震動了她。她走近黑處，我們勉強(qiáng)看到她的身影，但我們聽到她長嘆一聲，振作精神。突然，一輛林肯牌汽車開進(jìn)毗鄰的車道，車燈照在她身上。

鏡頭對準(zhǔn)汽車。車停住。我們看到加勒特坐在駕駛座上，身邊有兩位長得漂亮、穿得也漂亮的年輕小姐。她們和以前與他來往的姑娘年紀(jì)相仿，但身份不同。她們屬于上層社會有權(quán)有勢的小姐，整個世界都欠她們的情，所以要使她們事事順心。

多莉斯：要幫你忙嗎？

加勒特：等我伸伸腿再告訴你們。

他開開車門，頭朝下摔了出去。自己笑了起來。多莉斯把身子伸到車窗外。顯然，這一晚上她已經(jīng)被他糾纏夠了。

多莉斯：你出血了。

加勒特：沒事。進(jìn)來吧。

多莉斯：不進(jìn)去了，謝謝。

加勒特：人多了保險(xiǎn)。

多莉斯：不了，謝謝。

加勒特，有什么可怕的？

奧羅拉幾乎忘掉了自己的心事，走近幾步，站住聽他們的對話。

多莉斯：怕什么？？？

加勒特：那么你何必不進(jìn)來呢，多莉斯？

多莉斯：因?yàn)槟惚任壹s會的小伙子要大許多，因?yàn)槟愫茸砹司疲驗(yàn)槲医裉焱砩先コ鱿绹钪婧叫袉T的報(bào)告會，我沒料到他會整個晚上和我們糾纏不清。我想的是個英雄，而不是個傻乎乎的色鬼，因?yàn)槎亲犹?，不得不敞開上衣扣子。

加勒特（不死心，對另一位小姐說）：麗·安妮，你進(jìn)來嗎？

麗·安妮：你還是收拾一下你的傷口吧。

汽車開走了，他摸著爬著想站起來。

加勒特（嘟囔著）：這次時候選得不對。

他抓住一只垃圾箱，想借它的勁兒站起來。垃級箱卻翻倒了。垃圾砸在他身上，他血流得更多，痛得醒了酒，因?yàn)槔淅锏钠科抗薰薮虻盟麑?shí)在疼。奧羅拉從黑處走出來，他看到了她。

加勒特：拉我一把好嗎？

奧羅拉：拉你一把？我不往你臉上踩就算客氣的了。

她跨過他身上，走回房子。

外景。奧羅拉家的后院。白天（兩年以后）

艾瑪?shù)念^生子湯米已經(jīng)會走路了，跟著蘿西后面跑，蘿西總不讓他追上。

蘿西：來啊，跑快點(diǎn)兒。

奧羅拉（畫外）：他太胖了。

艾瑪（畫外）：才不呢。他的腿今年會長一大截兒的。

奧羅拉（畫外）。你要是還這么拿吃的填他，腿長不長都跑不動。

內(nèi)景，奧羅拉的洗衣房。

艾瑪在用洗衣機(jī)洗她的衣服。她媽媽朝窗外看著外孫子。電話鈴響了，艾瑪接電話。

奧羅拉（接著前邊的話）：要是維爾農(nóng)來電話，告訴他……

艾瑪：……你出去了。

奧羅拉：……我在休息。

艾瑪（對著話筒）：嗨，是弗拉普……噢，上哪兒？不，我不想再等了。告訴我吧。（突然情緒低落）天啊。你別指望我會高興——咱們趁著能說實(shí)話還是說實(shí)話的好。我說，我媽就在旁邊裝出一副不感興趣的樣子。咱們再說吧。我明白。都會安排好的。

她掛上電話，沒等她把話筒放穩(wěn)——

奧羅拉：你保密還要保多久？

艾瑪：只有德斯·莫尼斯的學(xué)校接受弗拉普做副教授。我們秋天開學(xué)就去。

奧羅拉懊喪了一陣，然后自言自語地說——

奧羅拉：他連最簡單的事都做不到——比如就地垮臺。

艾瑪氣得沒辦法。

外景，艾瑪?shù)淖√幫?，白天?/p>

一輛滿載的拖車掛在霍頓家的汽車后面。和以前一樣滿是書和唱片。畫面上還有帕西的車和奧羅拉的卡德勒克牌汽車、她們本人和蘿西。

弗拉普拉著湯米的手，父子二人好奇地看著女人告別的這幕戲。蘿西在和艾瑪告別，又親又摟，奧羅拉在旁看得越來越不耐煩。她們最后擁抱一次以后，其中哪一位需要再擁抱一次，于是重來。這是個非正式的告別式，從艾瑪?shù)綔椎剿职?，依次冷卻下來。

蘿西和艾瑪又擁抱起來。

奧羅拉：蘿西。

蘿西（從命）：好了。（對艾瑪）寬心點(diǎn)兒，艾瑪。

艾瑪：好吧。你干完活兒太晚了，就讓媽媽開車送你回去。自己也想法開開心。

輪到帕西，她們擁抱。

帕西：別了，艾姆斯……我沒料到我會這么難舍難分。

艾瑪：我可知道會這樣的。（她們擁抱）

蘿西親親湯米，他直想躲。她把他的頭捧在手里，親親他的嘴。

蘿西：這小東西長了一對好甜的嘴唇。

帕西抱抱孩子——蘿西對弗拉普點(diǎn)點(diǎn)頭——奧羅拉把臉往弗拉普處靠了一下，他親親她，其實(shí)只勉強(qiáng)用嘴唇掃過她的臉蛋，他們沒有擁抱。帕西抱了他一下，他使勁抱了她一陣。

帕西：待她好一點(diǎn)，不然我們饒不了你。

弗拉普：你別也來勁，帕西。

奧羅拉拿好了勁兒站在女兒面前。

艾瑪（逗她）：你別裝得沒事兒了。我知道你沒法拿我出氣以后，非散了架子不可。

奧羅拉：好啊，我很高興還有人能開玩笑。

她抱了女兒一下，艾瑪退了回去。

艾瑪：這次是我先退出了。

她又擁抱母親。她們松開手，媽媽著著她，不滿地?fù)u搖頭。

奧羅拉：你去弄件象樣的孕婦裝穿穿吧。

艾瑪（笑笑）：你非得回敬我一句不可。

奧羅拉朝外孫走去。他直瞪瞪地看著她。他們彼此并不親熱。

奧羅拉：好了，湯姆。

她心不在焉地拍拍他的腦袋。

湯米：再見，奧羅拉外婆。

湯米爬進(jìn)車后座。弗拉普和艾瑪坐在前面。蘿西哭了起來。奧羅拉挺不滿意地看著她，于是她走到奧羅拉車子里自己哭去了。

帕西：到了那兒盡早寫信，我好知道地址呀什么的。

艾瑪點(diǎn)點(diǎn)頭，說不出話來。

帕西和奧羅拉站在那里彼此離開幾步。奧羅拉的離別之情比我們想象的要多幾分，但比我們期望的要少幾分。

奧羅拉（對艾瑪）：電話費(fèi)會成為一筆大開支的。

艾瑪沖媽媽笑笑。奧羅拉退后幾步，汽車開動以前，艾瑪示意帕西過來說句私房話。

奧羅拉聽見了艾瑪?shù)脑挕?/p>

艾瑪：做點(diǎn)好事。有工夫的時候來看看我媽媽。

帕西：恐怕她正為了從此不用再見我而感到高興呢。

艾瑪：不是這樣。你使她感興趣。

帕西：好吧。高高興興的。我愛你。

艾瑪：我也一樣。

她們在敞開的車窗旁吻別。

弗拉普：咱們能走了嗎？

艾瑪（想要最后長時間地看看親人）：走吧，可是開得慢點(diǎn)兒。

弗拉普使勁踩油門，連橡皮都發(fā)出了焦味。汽車很快就消失了。

奧羅拉和帕西彼此相隔幾步站著。這是她們第一次單獨(dú)相處，沒有艾瑪作為中介物。帕西一看奧羅拉的表情便明白她聽到了剛才的話。一陣尷尬的沉默，然后——

帕西：我真愿意隨時來看你。

奧羅拉（善意地，甚至有點(diǎn)熱情）：咱們兩人都明白，我還沒有老得需要別人照顧，而你的事又太多，也沒有工夫來照顧別人。

帕西：啊，格林威太太。

她搖搖頭走開了。奧羅拉決心不再在這里留連，也不再回頭看她女兒作為新娘和年輕母親居住過的這個地方。

外景，汽車站，白天。

奧羅拉的汽車開到馬路邊上，好讓蘿西下車。

內(nèi)景，汽車內(nèi)，白天。

蘿西在哭，奧羅拉實(shí)在受不了。她伸手到蘿西那邊把車門打開。

奧羅拉：車站到了，你下去吧。

她推了蘿西一把。

蘿西：我哭的時候別推我。

奧羅拉：這又不是世界末日。

蘿西：這可是你的世界末日。只有艾瑪受得了你。

奧羅拉：這話說得對。沒有人安慰我，不象你，有個有情有義的丈夫。

蘿西（火透了）：你這個混蛋。

奧羅拉：行了，你下車吧。

蘿西下車，定了定神。奧羅拉把車開走的時候她沖著車喊道——

蘿西：看樣子艾瑪走了，咱們倆的日子會過得再好也沒有了，對嗎？！

內(nèi)景，弗拉普的車，夜。

艾瑪在找電臺，弗拉普在開車。

弗拉普：寶貝兒。（她看看他）咱們還是離開你的——咱們各自的家里人好。

艾瑪點(diǎn)點(diǎn)頭，挨近了他。

湯米：我想休斯敦。

艾瑪：你不知道你多走運(yùn)。誰都想去德斯·莫尼斯。全世界上的人都想這輩子能看一眼德斯·莫尼斯。有人說這是依阿華最好的城市。

弗拉普朝她笑笑。

湯米：你逗我呢。得克薩斯最好了。

艾瑪跪在車座上，在后座為湯米安排睡覺的地方。

艾瑪：別擔(dān)心了。咱們會看見好多新鮮東西。

她轉(zhuǎn)身的時候，窗外有什么東西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廣告燈照在一塊大牌子上，上面寫著：“你現(xiàn)在離開了得克薩斯”。

艾瑪?shù)难劬︵咧鴾I水。她自己也感到吃驚，感到有些窘迫。她轉(zhuǎn)身看看弗拉普，指指自己的眼睛，笑了笑，覺得自己真傻。

艾瑪：嘿，看看我。

外景，奧羅拉的住宅，夜間。

奧羅拉光著腳，心神不定。她在后院徘徊，在花園里干活兒。我們聽到一個男人又跑又叫地跳進(jìn)水里的聲音，奧羅拉對游泳的聲音和從水里出來的聲音不以為然。

奧羅拉（要他安靜一點(diǎn)，叫道）：你能不能……你肯不肯？

加勒特光著上身用毛巾擦干身子，他走到兩家之間的欄桿旁邊。

加勒特：對不起。我剛剛洗完蒸氣浴，一下子跳進(jìn)冷水里，免不了要叫喚。（她點(diǎn)點(diǎn)頭，接著干自己的事，他近在眼前，她卻不動聲色）我面對面地和你說話，你也不搭理我嗎？

奧羅拉：我沒有不理你。我該說什么？好吧。你猛地跳進(jìn)冷水里，大概不可能不叫喚。

他笑笑，琢磨是不是該向她說一件事。她已經(jīng)轉(zhuǎn)過頭去。

加勒特：嘿。

奧羅拉（轉(zhuǎn)回來）：唔？

她幾乎直視他的眼睛，但又把眼睛移開，自顧自忙起來。

加勒特：唉，你叫什么來著——奧羅拉嗎？

奧羅拉：是的。

加勒特：你樂意我嚇你一跳嗎？

奧羅拉：不太樂意。

加勒特：白宮要舉行國家航空和宇宙航行局的晚宴。招待所有的宇航員，有我。我正找不到一個合適的女伴。因?yàn)槿绻規(guī)б粋€平常和我來往的小姑娘去，所有我的飛行伙伴的太太們都得在我背后指指戳戳，我又不認(rèn)識和她們年歲相仿的人。我忽然想起可以請我的芳鄰。

奧羅拉果真驚駭?shù)乜粗?/p>

加勒特（若無其事地說下去）：后來他們?nèi)∠诉@次晚宴。可我真的想過請你和我一道去。盡管你對我這樣。這事嚇著你沒有？

奧羅拉：當(dāng)然了。你想想，你居然能規(guī)規(guī)矩矩地和人約會，當(dāng)然出人意外啦。

加勒特（感到有趣）：我要是認(rèn)真約請你的話，你會怎么回答呢？

奧羅拉有一點(diǎn)不自在，想了一下，說——

奧羅拉：我會回答說我很樂意參觀一下白宮。

加勒特：你居然會答應(yīng)。得，奧羅拉，結(jié)果嚇了一跳的反倒是我。

奧羅拉（盡管不想笑，還是笑了）：晚安。

她朝屋里走去。

加勒特：見鬼。你肯出去吃晚飯嗎？

奧羅拉（過于迅速地）：不，不，謝謝你。

加勒特：午飯呢？象你們這樣的女士喜歡在外邊吃午飯吧？

她轉(zhuǎn)身，懷疑他是在開她的玩笑，不禁慍然。

奧羅拉走到她脫鞋的地方，把鞋拾起來，她站在草地上扭動著腳指頭，望著眼前這個笑嘻嘻的有趣的男人。

奧羅拉：要知道，你的態(tài)度不大……我覺得你是和我鬧著玩兒。

加勒特：是的，奧羅拉，我是和你鬧著玩兒。想玩兒嗎？吃午飯?jiān)趺礃樱?/p>

她向他走去，在幾步以外停住。

奧羅拉：你瞧，我就是這個意思。如果你愿意請我到飯店吃午飯，為的是改善一下鄰里關(guān)系，我倒也不會拒絕，可是……

加勒特：成啊。咱們來一頓吧。

奧羅拉：但是，首先……（看到他笑嘻嘻的樣子）我不是開玩笑，咱們先說清楚……

加勒特向她招招手。

加勒特：過來點(diǎn)。咱們離得太遠(yuǎn)，說話不方便。

她朝籬笆走近幾步，裝出一副居高臨下卻又感到有趣的樣子，實(shí)際上象個十六歲姑娘一樣感到心神不定。

加勒特（色相畢露）：你既然同意了，其余的事以后再說。我知道你的心思。我有時候也免不了要權(quán)衡一下?？墒俏铱匆坏┠阏f了同意以后就上了圈套，你就會脫不了身，咱們還是滿心高興地開車去兜風(fēng)吧。

奧羅拉：我不去了，你這人真是有點(diǎn)兒不對勁。

她小跑著奔回屋里，加勒特咯咯地笑了起來。

外景，霍頓家的房子，德斯·莫尼斯，清晨六點(diǎn)。

我們透過霍頓家的汽車玻璃朝外看，玻璃上爬滿了甲殼蟲，蟲子在畫面上十分顯眼，所以艾瑪對她的新家作出的第一句評語聽上去象是嘲諷的話。

艾瑪：看上去真漂亮。

內(nèi)景，霍頓家，白天。

房子很簡樸，與左右相鄰的房子挨得很近，外形也相仿。弗拉普開始往里搬行李，艾瑪從單開門的汽車后座里往外拖睡熟了的死沉死沉的湯米。她把他抱在肩上，踉踉蹌蹌地向住宅門口走去，她丈夫往里扛了兩包書。她顯得十分興奮。在遠(yuǎn)離媽媽的地方，她有一種力量增長的模糊感覺，一種成熟的感覺，艾瑪很快樂。他們在大床上躺下。這時太陽已經(jīng)升起，盡管她拉下了窗簾，房間里仍然很亮。

艾瑪：天哪，我可累壞了。

弗拉普：咱們在依阿華還沒親熱過呢。

艾瑪（轉(zhuǎn)身看著他，覺得有趣）：開了這么長時間車?yán)?。（他們互吻了一陣）湯米的房間在老后邊呢……（突然想起）要知道湯米要是有什么事咱們也不知道呀。我去看看（她下了床，他直冒火，但不等他話說出來）……馬上就來，別火冒三丈的。

艾瑪穿過堆滿了箱籠因而顯得象個迷宮似的房子，她在湯米的門前站定，克制了自己一下，沒有走進(jìn)門去。她走回自己的房間。[化入]

同一所房子，六個月以后。

添置了一些家具，顯得安下家來。盡管弗拉普從一個窮學(xué)生變成了一個更窮的教員，他所有的陳設(shè)都與休斯敦時期的顯然不同，和他的地位保持了一致。鏡頭對誰湯米，他已經(jīng)有一副老于世故的大孩子的神氣。傳來弗拉普和艾瑪在臥室里的談話聲，湯米也聽見了，卻不感興趣。

弗拉普（畫外）：我還得改八九份卷子呢——你這不是愛我，純粹是自私。

艾瑪（畫外）：咱們都有一個星期沒在一起啦，從來沒有過的事。

內(nèi)景，霍頓夫婦的臥室。

艾瑪睡在床上拽住丈夫的胳臂，他已穿戴整齊。盡管這會兒各有各的心思，這卻不是一場爭執(zhí)，而是逗樂。他們壓低了聲音說話，因?yàn)樵诎斔^的舊搖籃里又有了一個小娃娃——特迪。

弗拉普：別鬧了，我真得走了。

內(nèi)景，霍頓家的外廳。

弗拉普出門的時候親了兒子一下。

弗拉普：乖乖的，好孩子。

湯米看著爸爸離去，又看見媽媽從臥室里出來。她在擤鼻子，因?yàn)閯偛艣]拉住丈夫而哭了兩聲。湯米剛要開口，卻聽到爸爸匆匆走回來的腳步聲。弗拉普拉著艾瑪?shù)氖帧?/p>

弗拉普：咱們快點(diǎn)。

艾瑪（樂滋滋地）：你回來了，我可太高興了。你不知道我有多高興。你就象救了咱們的命似的。（對湯米）咱們只等一分鐘就吃早飯，湯米。

他們帶上了臥室的門。湯米走到門邊向外面走去。

外景，霍頓家的房子，白天。

湯米坐在臺階上，聲帶上傳來女人的微弱的嘻笑聲。[化入]

同樣的場景，五年以后。

湯米已經(jīng)十歲了，特迪五歲，他身上的衣服有的是從前一場戲中哥哥的衣服傳下來的。他們坐在房前臺階上，聽著畫外父母爭吵的聲音。

弗拉普（畫外）：你要是這么為錢操心，何苦不去自己找個工作。

艾瑪（畫外）：孩子們怎么辦？

弗拉普（畫外）：等咱們買下房子的保有權(quán)的那天，可真是個大喜的日子。

艾瑪（畫外）：我們現(xiàn)在就沒錢付帳啦。什么都買分期付款，咱們就一輩子沒有錢。

湯米站起來走了。

特迪：媽媽讓在這兒等著。

湯米：你要等你就等。

特迪不知怎么辦才好，又不想違背媽媽的話，又忍不住要跟在哥哥后頭跑。

他們沿街向前走的時候，傳來——

弗拉普（畫外）：我不明白你為什么不能向你媽要錢。

兩個孩子都聽不下去了，特迪找哥哥求助，湯米不想交談。

特迪：湯米？

湯米：我不想說話。

特迪：你想干什么呢？

湯米（惱了）：咱們對打一陣好嗎？看誰打肚子打得重，你想干這個嗎？

特迪失望地看著他，剎那的工夫，兩人對看，看誰能勝誰。

特迪：以后再說吧。

遠(yuǎn)處，艾瑪從房子里出來，她心煩意亂地左右看看，看見孩子們，向他們走過去。特迪看見了朝她跑過去，使勁摟住她。她也摟住他。她已經(jīng)三十歲了，顯得憔悴，她安慰特迪，看著一動也不動的湯米。

艾瑪：我們吵了一架，我很抱歉，但現(xiàn)在都過去了。

湯米點(diǎn)點(diǎn)頭。

艾瑪：我讓你們在門口等著，你們怎么跑到這里來了？你說吧，湯米。

湯米（挑戰(zhàn)地）：我不愿別人知道我們住在那兒。

艾瑪非但沒有感到內(nèi)疚，反而感到惱火。

艾瑪：好吧，每年讓你對媽媽說一句真正刻薄的話，你這句話夠管到十一歲了。

湯米：你都把爸爸趕走了。

艾瑪：你別逼得我在馬路上打你。

他們一道朝車子走去。

內(nèi)景，超級市場，白天。

艾瑪推著一輛裝滿貨品的購貨車，孩子們跟在后邊，她在冷凍食品柜前站住。

艾瑪（對特迪）：你還從來沒有吃過得克薩斯式的秋葵雞湯呢。

特迪（大為高興）：沒吃過，能買嗎？

他拱了湯米一下，要他也投贊成票，但湯米盡管聽見“得克薩斯”就想得要命，此時卻裝得若無其事。

艾瑪：為什么不能？咱們該慰勞一下自己了。

她拿了幾包凍蝦，看見標(biāo)價(jià)不禁一愕，然后放進(jìn)推車。

特迪：好呀！

湯米示意特迪應(yīng)該冷靜一點(diǎn)，弟弟的興奮使他感到窘迫。

收款員計(jì)算價(jià)錢，霍頓母子后邊排了幾個人，收款員計(jì)算出總數(shù)。

收款員：四十四元。

艾瑪掏了一下錢包，頓住了，接著找錢。

湯米（蒙受了奇恥大辱）：你錢不夠了？

艾瑪（對收款員）：我只帶了三十八塊四毛錢，看樣子要退掉幾件東西。

收款員眼珠兒打了個轉(zhuǎn)兒，艾瑪察看她買下的東西。收款員趁這會兒對旁邊收款臺上的人說話。

收款員（大聲地）：你能把登記銷款的單子給我嗎？這個女人錢不夠。

湯米站在離媽媽幾步遠(yuǎn)的地方。特迪抓著媽媽的衣服，他覺著有什么事不大對勁了。

艾瑪（對孩子們說）：沒事兒，我不過是拿錯了錢包。

她退回電視節(jié)目表，收款員減了兩角五分錢。

收款員：四十三塊七毛五。

艾瑪摸摸自己的頭發(fā)，把護(hù)發(fā)素退回來。

收款員：四十一塊三毛五。

艾瑪看看剩下的東西，她需要肉食和蛋品，她退回一包糖豆。

湯米：你答應(yīng)給我買點(diǎn)什么的。

艾瑪：我退的又不是正經(jīng)吃的。

湯米：把這個退了。（他指著一包開胃藥）

艾瑪：不成。

艾瑪把糖退回去，把小兒子手上的糖也拿走了。

收款員：四十塊三毛五。

湯米（大叫）：媽媽！

艾瑪迅速地從貨架上取下一支棒糖遞給湯米。

收款員：四十塊四毛五。

艾瑪看看毫不抱怨的特迪，又從貨架上取下一支棒糖遞給特迪。

收款員：四十塊五毛五，咱們可又往高處走啦。

艾瑪（對收款員）：你能不能別他媽的那么討厭？這樣幫不了忙，咱們倆都是人，你放明白點(diǎn)兒。

收款員（多少收斂了點(diǎn)兒）：四十塊五毛五……

特迪把他的糖交給媽媽。

艾瑪抬頭看看，小兒子的行動使她深受感動，真想緊緊摟住他。

一個男人的聲音：霍頓太太。

一個五十出頭的男子，薩姆·伯恩斯站在旁邊，他胳臂下邊夾著一個紙袋，紙袋口露出一個姜汁啤酒的酒瓶，他非常想幫助艾瑪擺脫窘境，顯然他在這種事上不太在行。

薩姆：我是銀行的薩姆·伯恩斯（幫助她回憶）。二號那天我?guī)湍闾幚砟隳欠孔拥氖聛碇?/p>

艾瑪：記得，記得，我認(rèn)識你。

薩姆：我?guī)湍銐|上零頭好嗎？

艾瑪：太好了，我明天還你，謝謝。

他把錢遞給收款員，他稍微有一點(diǎn)醉意。

薩姆（對收款員）：你是個很沒禮貌的女人，我在扶輪社認(rèn)識你們的經(jīng)理道格拉斯，我不相信他會讓你對顧客態(tài)度這么壞。

收款員：我對她態(tài)度不壞。

薩姆：那你一定是從紐約來的。

她把找回的零錢交給他。

薩姆：謝謝，小姐。

收款員（嘟囔著。明白自己沒理）：……歡迎再來。

他幫艾瑪拿起購貨袋走出畫面。

外景。超級市場，白天。

他們四人朝汽車走去。

艾瑪：我正覺得我平生沒有經(jīng)過這么難堪的場面，我再沒料到這么快就心情舒暢了。我非常感激。

薩姆：這不算什么。

他們笑笑，目光相交。他們不好意思地把目光移開。

湯米（厲聲），媽媽，媽媽！

艾瑪：讓我們說兩句話。在車旁邊等等，寶貝兒。（湯米要開口）在車旁邊等等，寶貝兒。（他又要開口，艾瑪大聲地）在車旁邊等等，寶貝兒?。ㄋ麖堥_嘴，艾瑪加大音量）在車旁邊等等，寶貝兒?。ò敳蝗莘终f地）到車旁邊去，到車旁邊去，現(xiàn)在去，現(xiàn)在去！現(xiàn)在去！

在發(fā)生這場沖突的過程中，特迪一直要把湯米拉走，現(xiàn)在終于成功了。薩姆笑咪咪地看著他們。

薩姆：好孩子。你對他們也真好。

艾瑪：大概我們?nèi)齻€人都經(jīng)歷了一場一……（頓了一下）嗨，再道謝一遍。

薩姆：用不著。我很高興。

艾瑪：我也很高興。

他們就象剛約會了一場，不把今后的聯(lián)系確定下來，簡直不能分手。

艾瑪：我會把錢還給你的。

薩姆：別費(fèi)心了。你郵寄過來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