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這個孩子,他看見了什么?
說起二戰(zhàn)電影,我們首先想到的往往是《最長的一天》(1962)、《辛德勒名單》(1993)、《斯大林格勒戰(zhàn)役》(1993)、《鋼琴家》(2002)等經典之作,但要說最具震撼性的作品,1985年的蘇聯(lián)電影《自己去看》帶給我的震撼,是要超過以上的作品的。
這部以孩子的視角直面戰(zhàn)爭的電影,沒有宏大的戰(zhàn)爭場面,沒有抗擊侵略者的英雄主義,沒有苦難中的人性的光輝,也沒有大時代中的傳奇人生,有的只是超越噩夢與想象的戰(zhàn)爭煉獄,而這個煉獄又是如此無限接近于真實的災難與歷史。
影片的最后,打出了如下的字幕:
“白俄羅斯有628座村莊和它們的居民被徹底摧毀?!?/p>
影片中的重頭戲,是展現(xiàn)了一座村莊如何被徹底摧毀的。
1/628的災難,在整個二戰(zhàn)的浩劫中,可能只是滄海一粟,卻足以讓我們看到這場戰(zhàn)爭最面目猙獰最泯滅人性的一面。
和集中營中的大屠殺、南京大屠殺等慘絕人寰、無比冷酷的大屠殺不同,這場發(fā)生在白俄羅斯村莊中的屠殺,是一場狂歡式的屠殺。執(zhí)行屠殺的德軍和“偽軍”,從“節(jié)日般”的“集合”開始,到把孩子們關進木屋,再到放火焚燒,以及最后的開槍掃射,“屠夫們”在這個過程中表現(xiàn)出了大型盛會式的狂歡姿態(tài)。
我們沒有看見木屋中的孩子們是如何掙扎的,我們看到的只是“屠夫們”的令人發(fā)指的“歡樂”——這一刻,他們不再是人類,徹底變成了魔鬼。影片保護了我們的“眼睛”,卻“無情”地傷害了我們的“心靈”——不能直視的噩夢才是永遠的噩夢。
戰(zhàn)爭只是滿目蒼夷、生靈涂炭?
這部影片所呈現(xiàn)的東西,超越了視覺和聽覺,帶給了我們心靈深處的顫抖。
樹林中的穿行、沼澤中的掙扎、短暫性的失明、麻木了的恐懼、歇斯底里般的失語、絕望般的仇視、茫然的生還,等等,都拍出了更深層次的戰(zhàn)爭創(chuàng)傷。
影片中還出現(xiàn)了不少演員直視鏡頭的特寫,演員彷佛向觀眾發(fā)出了“邀請”:走,過來瞧瞧!而每一個看完了電影的觀眾,都是勇敢地“自己去看”的反思者。
影片超越了揭露,超越了控訴。施暴者在令人不寒而栗之外,更可怕的是,他們是被戰(zhàn)爭塑造出來的瘋子——屠殺點燃了他們的“激情”與“快感”。
我們本來以為只有在戰(zhàn)爭狂人身上才能體現(xiàn)出來的特質,其實可以傳導到每一個有著“平庸之惡”的軍人身上。
“……我從來沒有殺過人,連蒼蠅都沒有殺過。這里每個人都能夠證明這一點。我只是個疲憊的老人,我很想退休。我只想在家抱抱孫子,我的好幾個孫子和你們一樣大。但這是戰(zhàn)爭,這不是誰的錯?!?/p>
這是下令屠殺的指揮官,一個“溫和”的老人。這樣的作惡者,其實比那些張揚囂張的作惡者更可怕,因為他的“惡”是如此“普通”,存在于每一個“普通人”的心中。
這位指揮官說完后,便遭到了他的下級軍官的“鄙視”:
“白癡,懦夫!典型的小德國人!混蛋,狗屎!……(轉向紅軍和村民)是的,是我說的,‘留下孩子再出來’。我那樣說,是因為孩子是危險的,要斬草除根。你們沒有生存的資格,不是所有民族都有存在的權利。你們是傳播共產主義瘟疫的劣等民族,你們沒有資格存活。我們的使命必將完成,即使今天失敗,總有一天會成功的?!?/p>
這位“忠實”的納粹信徒的“信仰”也許正是那場“狂歡屠殺”的致幻劑。
法西斯是什么?當然不只是捍衛(wèi)“信仰”的狂徒,也是嘴上不說且裝無辜的“狠人”。
“自己去看”,看的不只是看得見和看不見的煉獄,更要看看制造煉獄的儈子手的嘴臉。
在紅軍和村民們“復仇”之后,目睹一切的少年弗廖拉似乎在一瞬間變得蒼老了。
他扣響了扳機,一次又一次地“射殺”“希特勒”,“歷史”因此而“倒流”。
這個結尾的寓意似乎過于明顯了,但也符合一個從煉獄中僥幸生還的的孩子宣泄仇恨的方式。
這個孩子,他看見了什么?
請“自己去看”。
2 ) 自己去看 Come and See, 1985
另有一匹馬出來,是紅的。有權柄給了那騎馬的,可以從地上奪去太平,使人彼此相殺。又有一把大刀賜給他。
——啟示錄 6:4
“自己去看”,引自英王詹姆士欽定本《圣經》。傳說當年七個封印悉數(shù)揭開,天降浩劫,奪了世上無數(shù)人的性命。騎紅馬的使人戰(zhàn)爭,浮尸百萬、流血千里;不日二戰(zhàn)爆發(fā),正應了啟示錄里約翰眼中看到的一切。
其實片子并沒有想象中的那樣刺激視覺。給人印象極深的是反倒是表現(xiàn)力極強的聲效。影片一開頭就是一個老頭兒和一個小孩兒的高聲對罵,而兩個人的聲音都極度蒼老,暗示著艱難的生存環(huán)境和生活境況。接下來還有炸彈爆炸之后主人公的耳鳴,導演幾乎是以恐怖電影的音效來表現(xiàn)弗列羅奇卡耳中的聲音和內心的極度恐懼。最后還有女主角斷斷續(xù)續(xù)的口哨,凄厲詭異,平添恐怖。全片長136分鐘,導演依萊姆?克里莫夫用了將近130分鐘的時間來展現(xiàn)弗列羅奇卡的悲慘遭遇,近乎是主人公跟誰在一起生活誰就被槍彈奪去性命(甚至牛也不能幸免),在哪個地方生存哪個地方就被納粹掀個底兒朝天。弗列羅奇卡經歷了的很多災難,每次都只有他一個幸存下來,正是這種孤獨的處境最終加深了災難感。盡管如此,毫不客氣地說,前129分鐘的全部影像不過就是讓人感覺壓抑,給人展現(xiàn)了納粹的濫殺無辜和戰(zhàn)爭階段的殘酷畫面,并沒有什么讓人感到稀奇的地方,共感也十分有限。
然而,這種印象在影片結尾部分一掃而空——結尾實在太有力度,以至幾乎掩蓋了前面所有的優(yōu)點和缺點,讓電影從輕度感官獵奇直接上升數(shù)個檔次,變成了深度哲思表達,從而也決定它毋庸置疑的神作品質。
全片的重心全部靠在最后7分鐘上。在歷經無數(shù)劫難之后,滿臉皺紋、神情扭曲的弗列羅奇卡對著泥水中希特勒的畫像開槍。隨著子彈打在希特勒的“身上”,時間居然開始倒流,所有的事情都在倒退:從被炸毀的樓房恢復原狀,到希特勒接見少年積極分子,到希特勒檢閱部隊,再到啤酒館暴動……弗列羅奇卡殺紅了眼,殺意不斷增強,擊斃了所有的邪惡,把希特勒及其納粹統(tǒng)治機器和戰(zhàn)爭機器打回了原形,時間也隨著邪惡勢力的死亡逐漸倒退?!靶行獭币恢崩^續(xù),主人公又擊斃了少年時期就面露兇色的希特勒,而當最后時間來到希特勒一臉天真無邪地被包裹在襁褓之中、躺在母親懷里的時候,弗列羅奇卡卻久久凝視照片,再也找不到任何開槍的理由,不得不艱難地放棄了擊斃萬惡之源、消滅罪惡萌芽的最后機會。
這種顯而易見的善良和人道主義精神實在太讓人動容,因為就算主人公經歷了如此多的血腥屠殺之后仍然能心懷憐憫和正義,哪怕是面對敵人,面對殺害了自己母親的罪魁禍首。然而無辜就是無辜,幼年時期的希特勒并沒有這樣殘忍的想法,他也就不該面對無辜的死亡。這樣的想法無疑昭示著人性偉大的一面,這樣的設定一方面使人聯(lián)想到主人公自身在片中的悲慘命運,另一方面也激發(fā)了更深層次的聯(lián)想和思考。人道主義是固然是善良的,但有時候也是卑微的,而正是這種憐憫使歷史毫無節(jié)制地發(fā)展下去。弗列羅奇卡放棄開槍的那一刻,歷史又開始按照時序正常發(fā)生了,這就暗示著當下的一切戰(zhàn)爭和屠殺還是無法避免;時間,抑或人類本身最終還是縱容了希特勒和納粹犯下的累累罪行。這既是必然,也是悖論,因為沒有希特勒,也會有別的特勒,沒有二戰(zhàn)也會有三戰(zhàn)四戰(zhàn);但假使時間倒退,再次讓人類在和平和戰(zhàn)爭之中做出抉擇,人類卻會因為對一個人的道德和良善義無反顧地選擇“重新來過”,甚至不惜毀滅整個種族。一切都無法避免,人們只能可憐兮兮地通過與邪惡對戰(zhàn)這種殘酷的方式修補那些本不用修補的漏洞,這是對人道主義的批判性反思,也是對戰(zhàn)爭意義的根本性反思,也是對眼前發(fā)生的一切的既悲觀又樂觀的十分復雜的情緒表達。
導演并不止于闡釋這樣的復雜情緒。他又進一步向我們發(fā)問,二戰(zhàn)中那些受納粹德國殘害的國家、種族和個人,難道就是全然無辜的嗎?弗列羅奇卡望向襁褓中的希特勒,那股嬰兒眼中的純真和無邪讓人怎么也不能相信幾十年之后就是這個人領導下的軸心國屠殺了全世界幾千萬人口。問題到底出現(xiàn)在哪兒呢?難道人性本惡嗎?顯然沒有這么簡單。希特勒并非出生就心存邪念,而他從小積攢起來的、對周圍人和周圍國家的仇恨也不能簡單地歸罪于個體本身。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的爆發(fā)并不是孤立的事件,因為在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結束之后,《凡爾賽條約》將發(fā)動戰(zhàn)爭的責任全部推給了德國,從而對德國實行極其嚴厲的經濟與軍事制裁,先是使德國失去了13%的國土和12%的人口,然后又使整個國家解除武裝,陸軍被控制在10萬人以下且不準擁有空軍。這樣的制裁條款對于任何一個有良知的公民和一個現(xiàn)代國家來說都是一種巨大的恥辱,更何況是對一個不久之前剛剛完成統(tǒng)一的國家。如丘吉爾在《二戰(zhàn)回憶錄》中所言,一戰(zhàn)結束后,戰(zhàn)勝國所做的最大的一件蠢事,就是在《凡爾賽和約》里要求德國繳付巨額戰(zhàn)爭賠款,“其苛狠和愚蠢,竟達到顯然不能實現(xiàn)的程度”。這樣的賠款要求“反映勝利者的憤怒,也反映戰(zhàn)勝國的人民根本不知道事實上沒有任何一個戰(zhàn)敗國能付得起相當于現(xiàn)代戰(zhàn)爭費用的賠款數(shù)額”。歸根結底,希特勒和納粹是民主社會主義的衍生產品,而被激怒的不僅僅是希特勒,還有當時德國眾多的愛國人士。盡管這種愛國主義激情最終畸變?yōu)榧{粹,而其行為也的確殘暴至極,但并不代表整個過程中的罪大惡極者就只是納粹或者希特勒個人。
毫不夸張地說,短短六分鐘時間的哲學和倫理探索已經完全超越了史上所有戰(zhàn)爭電影。當然,這并不是說前面130分鐘的影像全都是浪費時間。實際上,正是故事的發(fā)展推動了弗列羅奇卡情緒的上揚,最終才使他毫無畏懼地打出了人生當中的第一槍。影片最后,當我們看到導演用非常超現(xiàn)實的長鏡頭將同一片森林中的冬夏相連,我們猛然意識到戰(zhàn)爭還在一年又一年地繼續(xù),生靈還在不斷地遭受涂炭。已經發(fā)生的事情還會繼續(xù)發(fā)生,還未發(fā)生的事情也早就注定。從這點上來看,故事的卓群之處還在于其結局并不試圖告訴我們獲勝方到底是誰,或者誰才是戰(zhàn)爭之中的正義之師;相反,只有一個結局已經隱然寫就,那就是戰(zhàn)爭還會繼續(xù),死亡永不止息。
3 ) 安魂曲里的射擊
簡單說兩句。
一刷《自己去看》 的時候覺得片子就用圣女貞德蒙難記的方式講了一個單純的反法西斯故事,周末大銀幕重刷的時候發(fā)現(xiàn)影片的另一些細節(jié)。
在這個故事里,弗廖拉本就是個被red government 粗暴地征召又轉而拋棄的“孤兒”,甚至他能出現(xiàn)在反法西斯的合照里也只是因為身上那件漂亮的外套(而不是所謂愛國的熱情或戰(zhàn)斗的勇氣)。電影偏后段,當弗廖拉在濃霧中被救起的時候,老伯給他重新“安置”了家庭,有爺爺、媽媽和數(shù)不清的兄弟姐妹,獨缺一個父親。而在弗廖拉問起的時候,老伯直截了當?shù)卣f了“沒有父親”。如果有印象的話,電影開頭弗廖拉的原生家庭里也是沒有父親的。那么這里反復強調的缺失的父權指的是什么?
陷在囹圄的納粹軍官,面對白俄的槍口脫口而出的不是雅利安人最喜歡的血統(tǒng)論,而是直指對方的紅色瘟疫的不可控制。而影片也始終在強調這是一個發(fā)生在白俄羅斯的故事,而壓根沒有提蘇聯(lián)的任何話。
聯(lián)系這一切,見證一切的弗廖拉最后在莫扎特的安魂曲里瘋狂射擊的,真的僅僅是希特勒和他的法西斯政權嗎?
4 ) 是什么讓張嘎從一個小兵到一頭野獸?
這不是影評。
那時,我還小。大概在我七八九歲時看了《小兵張嘎》。電影里的每一個鏡頭都告訴我:熱血能讓花朵綻放。于是,嘎子就成為我那時的榜樣。
電影里的嘎子夢想得到一支槍,不是木頭削的,也不是鐵絲纏的,而是真的可以將子彈射入人的五臟六腑,在里面翻江蹈海,讓對方瞬間嗚呼哀哉的真家伙。于是他參加了八路軍,學習搏殺技。差不多那個時間吧,我又看了《閃閃的紅星》。小小的娃娃明顯是返童還老,他非常成熟又沉著,還很機智的通過胡漢三多次狡猾的試探和盤問。最終,小娃娃拿著刀把身體如牛的成年男人一刀一刀地砍出了白眼。每次看到這熱血沸騰處,我們那群花癡就在那兒嚷著:殺的好!殺的好!回頭想想看,那是多么美好的年代??!可以用槍或者用刀去釋放天性。只可惜,我們這朵花朵卻活在新社會,眼巴巴的看著鏡頭去幻想自己在那個可以殺人如斬麻的年月里稱英雄,做大王或成肉醬。
讀小學了,老師告訴我們:血能讓八九點鐘的太陽茁壯成長。
講臺上人類的靈魂工程師,年方二五,長相正派。他丟開語文課本,肅容挺腰,拿著教鞭。那教鞭,是一向上進的工程師自制的牛皮鞭子(他有太多這樣的發(fā)明了,總能想著法子讓我們哭爹喊娘)。他有個習慣,總愛在課前把那鞭子在水池里泡一泡。這樣,在他上課時,鞭稍的水便滴答滴答的在講臺上或我們的身邊回響,以讓我們這些太陽心生恐懼,身體戰(zhàn)栗,然后如他所愿:乖乖聽話。有一天,他用激情澎湃的方言給我們講黃繼光同志是怎樣不假思索的用肉身撲上堡壘,勇敢的阻擋住了美帝國主義者邪惡的槍眼炮洞。那時,我似乎真的看到了黃長官身體在那一瞬間身體如篩子狀,分崩離析,紅花絢爛。正愣神,就聽見唰的一聲細響,扭頭一看,那牛皮鞭就生生的鉆進我的肉里再甩出來。你媽那個奶頭,那可是我的肉??!當時,我心里罵著他的娘啃著他老婆的骨頭(當時還不知道那肉比那骨頭有味多了),但我硬是壓著,沒吭聲,強忍著,但我必須記得。在工程師的鞭策下,我又知道了12歲參加革命的王二小,14歲參與暗殺行動的劉胡蘭。我覺得,自己長大了一定要像他們一樣,如真正的太陽,孔武有力的從草叢里鉆出來,撲上老師,奪了教鞭,再鞭鞭見肉、肉見白骨的抽到他正派的國字臉上。我真想這樣做。我也準備著這樣做。我準備著更狠了去做。放寒假的一個晚上,我偷了老爸崩魚用的炸藥,氣勢洶涌的把自己化身王二小,翻進校園,把炸藥放在工程師辦公室的窗戶那里。點著引信跑開,只聽見噗的一聲,眼前一片白色。白色散去,辦公室安然無恙。后來我才知道那炸藥長期放在水溝里,早失效了。也是后來才知道,學校的領導在他還沒有任滿一年就把他調到另一所學校為其他小太陽宣講英雄教義去了。那一刻,小太陽的小蛋好疼。
當時,我是善良的孩子,是純潔的小花朵,是溫暖的小太陽,既然如此,我當時怎么會這——樣——做呢?幸好未遂。不過,我是特例。
后來,我身邊的小花朵們勇敢的實現(xiàn)他們的理想:他們用石頭打瞎了對方的眼睛;他們拿著刀子插進對方的身體;他們用鐵棒打斷了對方的腿;他們用河水將對方活活淹死;他們拿著鳥銃轟了對方村里的寺廟;他們一把火點了對方住了幾輩子的房屋等等。當然,這只是發(fā)生在我身邊的,應該還有更多沒在我身邊的我不認識的以及沒聽過的事。大人之間處理事情最愚笨的方式,小孩也學的特別快。沒辦法,大人們總是藝術化的渲染著他們如何英勇、如何堅決、如何秋風掃落葉、如何痛打落水狗、如何牛逼哄哄、如何的禽獸不如。誰不想過這個癮呢?何況一點就著的小孩子。對了,誰說內因決定外因來著?有個成語叫“南橘北枳”,同樣的種子,環(huán)境不同結果也相反。假如我那時繼續(xù)在學校里混著,說不定你看到的已經不是我現(xiàn)在這個慫樣了,或者說你已經看不到我了。這是八九十年代的事,小太陽們還不至于肆無忌憚,如果事情的背景放到二戰(zhàn)那階段,這群野蠻的小太陽會是個什么境況?可想而知。
《自己去看》,首先是一部恐怖片,然后再是一部戰(zhàn)爭片,或者說電影就不該分類。說它恐怖呢,是因為它呈現(xiàn)的視覺和心理極度寒心。那么戰(zhàn)爭,就當個表象看吧。這是1965年的白俄電影,當時還叫蘇聯(lián),一家子的。說的就是就是二戰(zhàn)時一個類似嘎子的娃娃如何煉就冷血之心。不說了,自己去看!
曾經,我那么愛看戰(zhàn)爭電影,也以為自己熱愛戰(zhàn)爭?,F(xiàn)在,我長大了。但在我看完這部電影,才知道自己有多么的熱愛和平。
松口氣,扯下別的吧。曾在13歲飾演嘎子的演員后來咋樣?你們想知道嗎?在文革中,他對崔嵬等電影主創(chuàng)來了個集體批斗,并親自動手打了在電影中教他如何打鬼子的羅金寶扮演者,直把他整進牛棚。那年,嘎子16歲,已經秉承了精粹。
5 ) 殘酷是戰(zhàn)爭唯一的特點
人人皆知戰(zhàn)爭遠比電影里殘酷。導演們卻知道人們普遍接受不了其中真正的慘狀,于是或避重就輕、或藝術處理,將之控制在觀眾可接受范圍,以此達到名利雙收的效果。
這部電影或許視角不夠宏大、時間跨度也不長。但貴在真實,表面即使是戰(zhàn)爭中游擊隊新兵的所見也要遠勝人們的想象,當然這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很多導演為了減少殘酷畫面帶來的觀眾流失,甚至夸大其中的正能量、感動內容。只能是嬌柔造作罷了,在戰(zhàn)爭的殘酷屬性面前,正能量的東西根本沒有生存空間。
6 ) 《自己去看》:最殘酷的電影之一(短評寫不下)
①電影講述了二戰(zhàn)時期德占區(qū)蘇聯(lián)的少年男主在經歷各種兇殘行徑(全家被殺、全村被屠、等)后臉龐變得蒼老、精神受到損傷的故事。
②電影烘托殘酷的技法包括但不限于:
——沼澤(對人物心理上深陷困境的視覺化表現(xiàn))
——實景拍攝
——全程手持(制造一種動蕩不安感)
——大量以特寫和攝影機的長久凝視放大殘酷畫面的殘酷感。比如倒下的牛的眼睛特寫、倒下的全身燒焦的男主父親、德國兵走后男主和吹口琴的小女孩那段。
——聲畫對立甚至聲音與畫面自身的對立。德軍進村那段有很多,如:畫內德國兵悠閑愉快地吃飯,畫外兒童大哭;德軍的暴行和歡快的配樂/廣播;輕松點煙的納粹和被拉著頭發(fā)拖走的女孩;德國兵燒倉庫那段更是這種手法的高潮,慘烈的尖叫聲、德軍的狂笑聲和鼓掌聲、暴行的畫面、歡快的德軍配樂,全部混雜在一起。
——對比蒙太奇。如德軍施暴那段中有一段把男主崩潰的臉龐、德國女兵吃蝦、燒毀的房屋三者組接在一起。
——大量高度主觀化的顱內音。比如:男主第一次遇到女友時德軍飛機扔下炸彈那段,我們能聽到他顱內那種只有高分貝噪音式的耳聾;男主被眾村民告知他全家人都死了那段,有一個他的臉部特寫,我們能聽到他顱內激烈的“你全家都被殺了!”的聲音。
——男主被眾村民告知他全家人都死了這段,某種程度上也是對殘酷的場面的“放大”(無處不在的悲傷情緒、最不愿面對的隱私被在場所有人看到),也極大放大了殘酷感。
③男主對著希特勒畫像射擊那段畫像和歷史影像組接成的蒙太奇,仿佛是男孩在憤怒地殺死不管是虛是實的所有形式的希特勒。這突出了他的仇恨。
④給9.5的原因有兩個:一個是電影對納粹的塑造過于不合邏輯地臉譜化和扁平化,仿佛是純粹的惡的化身而不是人,過于夸張了;另一個是影片敘事節(jié)奏有些拖/重復(repetitive)。沒有這兩個問題可以給更高分。
7 ) 觀蘇聯(lián)電影《自己去看》有感
① 終于讓自己沉淀下來,耐著性子把晾了N久的蘇聯(lián)電影《自己去看》(Come and See,1985)看完了。結果發(fā)現(xiàn),其實也沒有意想中的那么壓抑無比嘛……
② 《自己去看》是一部獨特視角的反戰(zhàn)電影,和美帝的主流反戰(zhàn)電影完全不是一路。究其原因,我以為,美帝在歷次對外戰(zhàn)爭中,其普通民眾基本沒有過切膚之痛,所以反戰(zhàn)電影的視角大都鎖定在最底層士兵的身上,例如《西線無戰(zhàn)事》(All Quiet on the Western Front,1930)中的一戰(zhàn)德軍士兵、《光榮之路》(Paths of Glory,1957)中的一戰(zhàn)法軍士兵,以及《現(xiàn)代啟示錄》(Apocalypse Now,1979)和《全金屬外殼》(Full Metal Jacket,1987)中的越戰(zhàn)美軍士兵等。然而,類似二戰(zhàn)東線戰(zhàn)場上那樣殘酷無情的總體戰(zhàn),恐怕只有蘇聯(lián)人民和中國人民才最深有體會……所以,我們才得以看到了《自己去看》;所以,我們才得以看到了《鬼子來了》(Devils on the Doorstep,2000)……
③ 從拍攝手法來看,姜文的《鬼子來了》拍得相對“實”一些,而克里莫夫的《自己去看》則拍得相對“虛”一些(非貶義詞)。今天的我們,已經很清楚當年招核的日本蝗軍、德三的國防軍和黨衛(wèi)軍對普通民眾所犯下的累累罪行,如果在電影中只是簡單直白地把那些暴行呈現(xiàn)出來,似乎并不是最震撼人心的解剖方式。所以,《鬼子來了》先花了大段筆墨,以中國平民的仁慈善良做鋪墊,直至最后,才顯露出日本鬼子的邪惡殘暴;而《自己去看》則始終聚焦于一個白俄羅斯男孩,從眼眸清澈到皺容扭曲,從輕盈活潑到枯槁沉重,從天真無邪到恐懼憤怒,最殘酷的蛻變莫過于此!
④ 忍不住要劇透的是,《自己去看》的前兩個小時的冗長鋪墊,似乎都是為了襯托倒數(shù)十分鐘左右的那段魔幻高潮。伴隨著精神已經處于近乎病態(tài)中的男孩扣動的一聲聲憤怒槍響,水中的希魔畫像開始蒙太奇一般倒播著納粹歷史影像,一直閃回到了希魔幼童時和母親的合影,男孩卻突然愣住,下不了手再開一槍……真是此處無聲勝有聲,這比起昆汀的《無恥混蛋》里的希魔竟被干掉,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⑤ 針對高潮部分,再妄自解讀一下:我以為,一則說明經歷非人磨難的男主角心中到底還存有一絲光明;二則暗示著歷史的車輪,并非單由哪一個人能推動(是被壓制已久的德國人民選擇了希特勒,就算沒有了他,也還會有別的極右分子頂上)。
⑥ 對本片不滿意的一個地方是,當游擊隊逮住了幾個肆意燒殺的德國人和二鬼子時,蘇聯(lián)人一開始表示出極大的憤怒,最后,卻只是選擇了機槍掃射完事。如此克制,怎么看都不像是毛熊的行事風格?
⑦ 本片的鏡頭很有畫質感,音樂也搭配得不錯。IMDB打分8.2分,豆瓣打分8.4分。我個人打分:8.5分。對于能忍受慢節(jié)奏的文藝騷年,推薦一看。
⑧ 接下來,準備把塔可夫斯基導演的第一部長片作品《伊萬的童年》(Ivan's Childhood,1962)翻出來看看,也是類似的題材。
8 ) 《去,看一看》電影劇本
《去,看一看》電影劇本
文/〔蘇〕阿·阿達莫維奇、埃·克里莫夫
譯/金雨
杳無人跡的一片沙丘。稀疏的野草迎風搖曳。幾棵老松樹孤零零地伸向天空,周圍顯得荒漠、寂靜。
年紀約摸五十多歲的村民尤斯金,手里握著一根放牛的鞭子,背著身子,站在沙丘上。他緩緩地移動著步子,然后轉過身來。
尤斯金用時高時低的嘶啞聲音對著遠處的一個土丘嘮叨著:“你怎么啦?都變傻了?你在挖什么?是在玩嗎?你在跟誰玩???跟誰?。磕阍谕??又在挖……好了,挖吧,挖吧,狗崽子!”
尤斯金在沙丘上邁開腳步向前走著。
尤斯金:“你這該死的!挖到了嗎?現(xiàn)在不用藏了。地底下會有的,能找到。我說,你爬上來,聽見沒有?!喂,爬上來!聽見沒有?!”說罷,轉身緩緩地離去。
年約十四歲左右的費基卡,穿著一身軍大衣,頭上頂著德國鋼盔,站在小樹叢里叨嘮著:“一切都會習慣的!找到好東西了?……我對你說過,原來有荷蘭的辣根,現(xiàn)在變成了德國的?!?br>尤斯金坐在馬拉的平板車上,向村口走去,邊說道:“算了……我去看看,不聽媽媽的話,讓你聽這棍子的?!闭f著,向費基卡作了個手勢,然后揚鞭策馬:“呶!……好了,走了!”隨著話音,馬車奔馳而去。
費基卡在沙丘上走著。
尤斯金回頭望了費基卡一眼(畫外音):“等著瞧!”
費基卡:“凈在這兒吹牛,跑掉了?少先隊員要給大家做個榜樣。你們這些家伙,嘻嘻地笑什么?”
弗列拉躲在樹叢里望著費基卡哈哈地笑個不停。
費基卡:“夠了!你干的時間不少了!算了吧!”
費基卡:“干嘛坐著?來,走吧!”
費基卡和弗列拉在沙丘上奔跑著,步子越來越快,消失在畫面的盡頭。
字幕:“白俄羅斯,1943年”
弗列拉和費基卡用雙手吃力地挖著沙土。
費基卡:“挖下去,挖吧!沒有槍,他們不會讓我們到樹林里去的!”
弗列拉挖起一堆又一堆的沙土,順手從土中揀出一塊塊的彈片丟在一旁,然后氣急敗壞地唾了一下:“哼……!”
費基卡用鐵鍬挖起一堆堆的沙土,堆放在一旁。
弗列拉在另一邊用舊鋼盔挖起一堆堆的沙土,堆放在土坑的四周。突然發(fā)現(xiàn)土中露出一條軍用皮帶。
費基卡站在一旁對弗列拉鼓勁地說:“用力拉,用力拉!死人不會感到疼痛!”
弗列拉:“上帝保祐,噢!沒有。這兒什么都沒有!算了……”
費基卡:“我去哪兒能搞到呢?。去商店?我需要這個嗎?我有!”說著,拿起剛剛從沙土里挖出的電話耳機和整套裝置,他把耳機貼在耳邊調皮地喊叫著:“喂……喂……是柏林嗎?啊——??!”邊說邊從土坑里爬了上來。
弗列拉在沙土地上敏捷地爬行著。
費基卡從壕溝里探出頭來,東張西望地……
弗列拉伏臥在沙坑里,先是動也不動,片刻后,他抬起頭來,瞪起兩只大眼睛,只見他嘴巴上銜著一根粗大的牛骨頭,模仿狗吠的樣子:“勒……勒……勒……!汪……汪……!”叫著朝弗列拉爬過來。
弗列拉用力地扯住埋在沙土中的一段皮帶,氣喘吁吁地往外拉。
費基卡不解地問道:“喂,是什么?得到了嗎?豐收了?”
弗列拉興致勃勃地答道:“啊……啊……?。 ?br>費基卡先是往沙坑里看,然后向后退了幾步。
弗列拉發(fā)現(xiàn)奇跡般地叫喊:“啊……啊……??!”說著,用力從沙堆里拉出一支步槍來。
弗列拉詫異地:“啊……啊……??!”
費基卡:“啊,怎么樣?瞧,我對你說什么來著?”
蔚蘭的天空中一架德國偵察機“拉馬”掠過。
費基卡和弗列拉昂首注視著天空里緩緩移動的飛機。
“拉馬”飛機伴隨著發(fā)動機陣陣喧囂聲,在高空里盤旋,俯瞰沙丘:一堆堆的灌木林、野草,荒蕪的沙原,宛如一片沙漠展現(xiàn)在眼前。在陽光的輝映下酷似一幅幅別具特色的風景畫。
音樂聲中夾雜著希特勒的演說和檢閱部隊的吶喊聲,這些混合在一起的聲音,在沙丘的上空久久回蕩。在畫面和音樂的襯托下,銀幕上疊印出一排字幕——片名:
“去,看一看”
弗拉列家。
屋子里的陳設很簡陋:幾把破舊的椅子和一張長方形的桌子,床上零亂地堆放著一些衣物。在昏暗的燈光下看上去,生活顯得很清苦。
弗列拉的母親從里間屋走進大房間,對坐在椅子上的兒子認真地說:“小兒子……小兒子,你怎樣對你爸爸說,如果他不回來呢?!”
弗列拉母親(畫外音):“你瞧著,他回不來了?!闭f罷,在房間里踱了幾步,然后乞求地接下去:“要可憐你自己,兒子,如果你不可憐我,……”邊說邊走到還香睡在床上的雙胞小女兒跟前,用手指著她們:“也要為她們著想啊,兒子!……上帝保祐……”
弗列拉母親:“……你有良心嗎?”
弗列拉:“媽媽,您說什么呀!大家都去了,而我在這干什么?”
媽媽從廚房里氣憤地拿來斧頭,將它一把塞到弗列拉的手里,啜泣地:“給你!”
弗列拉不解地:“您怎么啦?!”
媽媽轉身走到兩個小女兒的床前,氣急敗壞地將她倆從被里拉出來,讓她們站在墻角處,喊叫地說:“砍吧!……你砍了我們吧,沒什么好等的……”轉身望著兩個小女兒。“把她們也砍死!把她們都砍死吧!”
弗列拉愁眉苦臉地坐在凳子上一言不發(fā)。媽媽突然哭著向弗列拉劈頭蓋臉地打過去。
弗列拉的兩個妹妹站在里間屋的門檻處,邊看邊嘻嘻地笑著,相互模仿媽媽打弗列拉的動作,笑得那么開心,顯得那樣天真可愛。
媽媽抽泣地繼續(xù)說:“你哪兒都不要去了!別去了!”
兩只雞在地上走動覓食,不停地啄一粒又一粒的谷子。
一陣叩門聲傳來。弗列拉站起來,前去開門。只見兩名游擊隊員機警地閃進屋里。一個又高又大的身材,戴著德國鋼盔,穿一身軍大衣,挎著一支沖鋒槍;另一個頭戴制服帽,一身蘇軍戰(zhàn)士的打扮。
弗列拉:“媽媽!媽媽!”
青年:“你好!”
媽媽應聲從里屋走出:“你好!”
青年:“說得準確一些,早晨好!”
魁梧大漢:“槍在哪里?”
弗列拉:“噢……就拿來?!闭f著,從被子里取出一支步槍。
魁梧大漢:“好……現(xiàn)在……好!”
弗列拉高興地穿著長呢大衣,戴著一頂鴨舌帽,右手提著槍,左手提著一支小提箱站在那里,等待安排。
弗列拉的媽媽不悅地站在一旁,望著槍支,沉默不語。
青年走近站在房門口的孿生姐妹,躬下身子,仔細地端詳著她們。
青年:“她們是誰?雙胞姐妹?”
魁梧大漢走近窗口,向窗外窺視了一番。
媽媽答道:“是雙胞姐妹?!?br>魁梧大漢:“長得一模一樣。”
魁梧大漢:“天快亮了。”
青年坐在窗子附近。
魁梧大漢:“怎么辦?”
青年:“時間還早,等他們把牛趕走就開始?!?br>青年(畫外音):“我們需要人啊!”
母親從廚房里拿著大塊面包走過來,說:“兒子?!?br>弗列拉:“媽媽,您怎么……”
母親往兒子口袋里塞著剛剛烤好的面包,說:不會涼的。”
魁梧大漢:“我們那里會烘熱的?!?br>母親:“那……”
年輕人:“您放心,我們那里可靠?!?br>魁梧大漢:“對!……”
弗列拉的媽媽端著一鍋牛奶遞給魁梧大漢。他接了過去,邊喝邊說道:“象在少先隊營部里一樣?!?br>母親:“這是酸牛奶,朋友?!?br>魁梧大漢:“對,對!很好。”
小姐妹倆肩并肩地坐在床上出神地看著。
魁梧大漢問道:“啊!有酒嗎?”
母親:“我……早就猜著了。”
年輕人:“說實話,我們對酒很嚴格,只有逢年過節(jié)才允許喝?!?br>大漢開玩笑地將砂鍋扣在臉上,插話說:“還有在開追悼會的時候?!?br>年輕人:“我們有規(guī)定!指揮員是個干部,軍人。”
魁梧大漢站在門口應聲說:“他叫科薩契!”片刻后,繼續(xù)地:“科薩契,對科薩契這人,不要到他跟前去,他會趕走你,但也不要走得很遠,他會追上你。”
弗列拉站在一邊,微笑地聽著。
魁梧大漢:“那個保伯克,你記得嗎?”
年輕人:“哪一個保伯克?”
魁梧大漢:“就是那個保伯克,一只耳朵?!?br>弗列拉的媽媽站在門旁,看著兒子悲傷地抽泣著。
魁梧大漢:“有一個人站崗時睡著了,科薩契竟然不去叫醒他。”
年輕人:“別說了!該走了?!?br>魁梧大漢用一只手擰著自己的鼻子對著孿生姐妹玩笑地發(fā)出鳴叫聲,隨后放開手嘻嘻地笑了一陣。
姐妹倆坐在床上被嚇得哭起來。
魁梧大漢問道:“可笑嗎?”
媽媽急忙走到兩個女兒的身邊,用手把她倆摟在懷里。這時,兩名游擊隊——“魁梧大漢”和“年輕人”拉著弗列拉走出房間。
姐妹倆哭泣地喊著:“媽媽!媽媽……”
母親:“別哭,孩子,別哭?!?br>年輕人:“女人們喜歡睡覺?!?br>
魁梧大漢:“沒必要多坐了。如果被他們發(fā)現(xiàn)了,一切都完蛋了。讓我這樣坐著,我現(xiàn)在坐不住,當媽的,你想想看,這炮彈片象拳頭那么大!”
母親看了一眼,驚異地:“噢!”
魁梧大漢:“你又笑了——在這邊來,就在這同一個位置?!?br>母親:“唉……我的上帝?。 ?br>年輕人:“那牛怎么辦?”
游擊隊員將弗列拉推出家門,經過院子向村外走去。弗列拉的媽媽哭喊著奪門而出,從后面追上來,喊叫著:“你們把他往哪兒帶呀?他是個多么好的孩子,遇見誰都要問個‘好’。我的親人,是誰讓我這孩子遭到不幸!”
魁梧大漢:“你,走開!”
母親:“你……你在找什么?”
年輕人:“讓開,讓開!手躲開!”
母親哭泣地說:“噢……我們走,孩子們,送他去。走吧!”
弗列拉被魁梧大漢抱進馬拉的板車,隨著丟給他一只活雞,他躺臥在車子里。傾刻間,車子走起來。
弗列拉的媽媽一手拖著小女兒,另一只手拉著大女兒,緊跟在板車的后面,走在村子的土路上。
年輕人對車子里的弗列拉講:“抓住那只雞!躺在那里別作聲!”
村子里的鄉(xiāng)親們和鄰居站在路邊上好奇地望著德國兵打扮的游擊隊員押著板車和弗列拉沿村子的大道走過去。鄉(xiāng)親們七嘴八舌地議論著。
費基卡跑著趕上來,緊跟在車子的尾部,看著弗列拉,想要說點什么似的。
年輕人制止地:“你給我躲開!躲開,躲開!”
尤斯金站在人群當中,手拱一個又圓又大的面包,面包的正中位置上放著一小碟食鹽,歡送著跟前走過去的游擊隊和板車。
弗列拉躺在車子里,他的身旁還躺著一名兩只手被捆起來的德國兵俘虜。
弗列拉看了尤斯金一眼,然后對身邊的俘虜自語地說:“你看!那是我們的村長——尤斯金。你這傻瓜!”
德國俘虜不耐煩地說著德語:“我不懂!”
母親:“弗列羅契卡(注1)!兒子!”邊說邊緊跟在板車的后面往前奔,兩個小女兒也跟在媽媽的身后。
母親繼續(xù)喊著:“可愛的兒子!”
板車行駛的速度越來越快,沿著平坦的大路逐漸消失在畫面的盡頭。
森林。
郁郁蔥蔥的松樹長得挺拔粗壯,幾乎遮住了天。樹蔭下搭起一座木結構的窩棚。游擊隊員們坐在篝火的四周,聊得正起勁兒。
弗列拉挎著步槍在窩棚的門前站崗放哨,警惕地打量著過往的行人。
弗列拉偶然遇到熟人,寒喧地:“你好!”
戰(zhàn)士們坐在坦克的頂部,高舉著紅旗,伴隨馬達的轟鳴聲,魚貫地在松林里駛過。
弗列拉背著步槍對迎面走過來的女醫(yī)生禮貌地道了一聲:“您好!”
醫(yī)生:“去吧,小男孩,一直走過去。”
游擊隊員甲:“你想剝我的皮嗎?”
游擊隊員乙:“你這是干嘛,我還活著呢!”
格拉莎默默地凝望著弗列拉。
游擊隊員喊著:“護士,喝水……”
弗列拉奔跑著。
哨兵們站在碉堡上向四周瞭望。
弗列拉走上前去:“你好!”
從哨所里押出一名德軍俘虜,在弗列拉身邊走過去。游擊隊員端著槍,厲聲喝道:“走!”
弗列拉和陌生的游擊隊員們寒喧著:“你們好!”
游擊隊員:“你好!”
一些游擊隊員聚集在茂密的杉木林前面,談笑風生地聊著,不時地爆發(fā)出一陣陣歡快的笑聲,整個林間充滿了歡聲笑語。管理員在為戰(zhàn)友們拍攝集體照,正在安排每個人應站的位置,忙個不停。
游擊隊員:“看誰是最后來的?”
管理員搬來一把椅子放在最前排中央的位置上,然后對大家說:“這是指揮員的椅子,不要坐!”接著又說:“那邊的別說話了!”
管理員見弗列拉走過來,勿忙地將他拉進等候拍照的人群當中,讓他站在邊角的位置上,等待拍照。
管理員在架好的照相機后面往鏡頭里看了看說:“靠緊一些?。ù蛑謩葜笓]著)你,你!還有你的臉,轉動一下,好!還有你!哼……哼!(又有所發(fā)現(xiàn)地)瞧瞧你是怎么搞的,臉怎么啦?這位同志的臉。”
聽到管理員的一通擺布,大家實在忍不住,哄地笑了起來。
管理員突然發(fā)現(xiàn)弗列拉穿著西裝,興致勃勃地:“噢,這有個穿西裝的!到這邊來?。▽⒏チ欣瓗У角芭牛屗肱P在草地上,一只手撐著步槍)就這樣子,臥在這兒,就這樣……不要脫西裝。就這樣子……不是這樣……”說著,又發(fā)現(xiàn)一個老太婆牽著一頭壯實的黑牛走過來,大聲地叫起來:“啊,牛來了!”
管理員走上前去,將牛拉到被拍照人群的前面,繼續(xù)指揮地:“再挨緊一些,我媽媽來了!”
一個游擊隊員不耐煩地:“快點吧,管理員,別拖了!”
管理員:“別急,等一等!給大家放一張唱片。好啦……噢!我父親也來了!”說著,讓父親坐了下來。緊接著,全副武裝的參謀長走了過來。
管理員站在照像機的后面,準備拍照:“注意,別說話了?。ㄟ吙寸R頭邊自語地)瞧,這還有一個穿西裝的,躺在那里?!?br>游擊隊員:“拍吧!”
管理員望著走過來的參謀長:“正好參謀長來了!”說罷,迎上前去,讓參謀長坐在保留在中央的椅子上。
游擊隊員問道:“會給照片嗎?”
管理員不予理睬地將快門按下,隨即跑到人群當中,擠在前排的空襠位置上,站在那里。只聽見快門“咔嚓”一聲響,拍下了全體游擊隊員的集體合影。
一幅幅照片出現(xiàn)在銀幕上:
“游擊隊員們圍在坦克的四周?!?br>“全體游擊隊員的集體合影?!?br>
夜。森林里一片漆黑萬籟寂靜,偶爾傳來一陣陣貓頭鷹的哀嗚。
弗列拉手持步槍向四周尋視著。突然聽到密林深處傳來斷斷續(xù)續(xù)的腳步聲。
弗列拉警惕地端起步槍問道:“誰?!口令……口令!”
一名身穿制服的軍官科薩契走過來,對弗列拉說:“新來的?”
弗列拉微笑地:“是的……”
科薩契:“姓什么?”
弗列拉:“蓋松。是三排的。”
科薩契:“為什么沒開槍?”
弗列拉:“我認出了是您,指揮員同志?!?br>科薩契:“既然沒停下來,沒答出口令又繼續(xù)往前走,那就應該開槍!”
弗列拉:“可我……”
科薩契:“這不是理由。應該受處分?!?br>弗列拉:“謝謝……”
格拉莎跑到弗列拉面前,急促地問道:“他在哪兒?”
弗列拉:“是誰?什么事兒?口令!”
格拉莎:“他去哪兒了?你看見沒有?”
弗列拉:“口令!口令!聽見沒有?”
格拉莎:“蠢貨……”
幾名巡邏兵來到弗列拉面前,準備換崗。
游擊隊員:“菲林,扎拉扎。”
副官對弗列拉:“睡覺去!換崗!”
營地。
弗列拉裸著上半身蹲在一口洗澡用的又深又大的鐵鍋里,鍋中盛著一半水,他用松枝擦洗里面的污穢。鍋的另一邊燃燒著熊熊的烈火。
收音機里傳出播音員的聲音:“……在最近地區(qū)……”含混不清的廣播聲在繼續(xù)著。
尾隨格拉莎身后的一些游擊隊員們在森林里邊說邊走過。
弗列拉繼續(xù)在鐵鍋里擦洗。當他聽到腳步聲接近時,立刻彎曲著身子蹲坐在鍋的底部。
格拉莎手捧一捆野花走到鐵鍋旁邊,隨手將花枝撒進鍋里,然后離去。
弗列拉蹲在鍋底,眨著眼睛,動也不動地沉默著。
營地。一名老游擊隊員用木叉將剛剛煮熟的大塊牛肉取出,放進另一口鐵鍋里,看上去還散發(fā)著香噴噴的熱氣。
游擊隊員:“伊萬,到這兒來!”
政委站在整理好隊伍的游擊隊員面前,嚴肅地說:“不準備向大家隱瞞了。艱苦的時刻來到了。什么是圍困,老游擊隊員們都很清楚。這就是希特勒的總體戰(zhàn)。戰(zhàn)爭的目的是徹底消滅。我們的……任務是守住指揮部交給我們部隊的最后陣地。但是,形勢是復雜的……”
格拉莎站在游擊隊員中間仔細地聽著。
政委繼續(xù)說:“……將來會有變化。因此,不要氣餒。”停頓片刻,接著說:“你們手里有槍,兩個肩膀中間有個腦袋,正象我們的參謀長說的那樣,……要生存,不要‘唉聲嘆氣’。這不是我說的?!?br>政委:“我說過,現(xiàn)在還要說……游擊隊員不問有多少法西斯分子,而要問的是:他們在哪里?”
政委:“目前,他們在這里,在我們的土地上?!?br>格拉莎突然從隊伍中跑開。
科薩契插話:“這場戰(zhàn)爭能夠拖多久,這和每個人,和你都有關系……任何人都不應當成為膽小鬼,無論是誰!……”
科薩契:“主要是,他們的武器可怕。會讓你變?yōu)榕`,變成昆蟲,然后把你攆死。我們要讓他們發(fā)抖,我們將要殘酷地對待他們,他們是罪有應得?!?br>“青年人”:“人們會向我們每個人提問,你在這里做了什么?”
科薩契:“誰有?。空l不能走?”
政委:“不必客氣,反正要留下一部分戰(zhàn)士,組織預備隊。”
游擊隊員插嘴道:“沒有病號!”
科斯加——參謀長:“沒有冒傻氣的!”
老游擊隊員:“恐怕我……”
游擊隊員甲:“你怎么啦?”
老游擊隊員:“……呶,這都開口了?!闭f著,將腳上破得裂口的兩只皮靴伸給科薩契看。
科薩契:“和新來的人交換一下。他留下來。”說罷,騎上馬離去。
游擊隊員問道:“你去哪兒?”
參謀長命令地:“集合!各排站成一個隊形,四人一行,跟隨我前進!起步走!”
弗列拉坐在地上,將皮靴脫下來,遞給老游擊隊員。
游擊隊員甲:“我……”
游擊隊員乙:“高興點兒,小伙子!”
老游擊隊員催促地:“快點,快點!聽見沒有,指揮員說了,快,快……,坐下來……”
游擊隊員整齊地排著隊走過。
參謀:“不要掉隊!第一連!”
游擊隊員們揮手致意。
弗列拉一只手提著小皮箱,另只手撐著拐杖,在森林里邊走邊哭泣著。
特寫:一只大皮靴將一堆鳥蛋踩碎,蛋清和蛋黃灘在草上。個別的鳥蛋從破裂的縫隙里鉆出鳥雛,顫抖地搖晃著。
弗列拉驀地停下了步子,回頭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那一堆被踩碎的鳥蛋。
特寫:被踩亂的鳥窩凌亂地攤開在草地上。
弗列拉越過小溪,繼續(xù)向前走去。
年輕俊俏的姑娘格拉莎坐在樹下傷心地哭著。
弗列拉在樹林里孤獨地移動著步子,邊尋找著哭泣的聲音。當他走出密林,眼前豁亮了,出現(xiàn)了綠湖般的草地。只見格拉莎跪在地上,雙手捂著臉,嗚咽地哭個不停。
弗列拉呆楞地凝視著她那模樣,禁不住也同情地啜泣著,隨后聲音越來越大地痛哭起來。
格拉莎哭著哭著,將目光投向對面的弗列拉,突然變成一副笑臉,神經質地笑個沒完。
弗列拉抬起頭看了看格拉莎也停住了自己的哭聲,頓時也嘻嘻地笑起來。他邊笑邊脫下了一只長筒靴,將它拿起來,把灌進靴子里的積水倒了出來。
格拉莎望著弗列拉莫名其妙地笑個不停。
弗列拉走近格拉莎,倆人相互凝視、沉默不語。
格拉莎開口問道:“你姓什么?”
弗列拉:“弗列拉?!?br>格拉莎:“什么名字?”
弗列拉:“都叫我弗列拉,弗羅里安是名字。”
格拉莎聽后,爽朗地笑起來。
弗列拉反問道:“那你叫什么名字?”
格拉莎:“羅扎。羅扎也是集體農莊的名字(邊嘻笑地),也許你聽說過?”
弗列拉笑著說:“羅扎,你怎么會跑到這里來的?”
格拉莎邊笑邊答道:“要把我送到德國去,流落到了這里?!?br>弗列拉:“得救了嗎?”
羅扎默默地聽著,似乎在思索什么。
弗列拉繼續(xù)問道:“聽說過科薩契嗎?聽我說,羅扎,你干嗎在那里打扮得這么漂亮,象參加聯(lián)歡節(jié)一樣?”
格拉莎:“這是什么地方?”
弗列拉:“就是今天,隊伍集合的地方。說真的,我不明白,這是怎么回事兒,羅扎?”
格拉莎:“我叫格拉莎。格拉菲拉。懂了嗎?笨蛋?”
弗列拉:“你說什么?”
格拉莎:“你說的什么?弗列拉(邊笑著)你干嗎在這兒閑逛?可惜你這男孩,把你留下來了?!?br>格拉莎:“是科薩契可憐了你。”
弗列拉:“可憐我嗎?”
格拉莎:“可憐了,可憐了。”
弗列拉:“似乎我誰都沒可憐過?!?br>格拉莎:“他做得出來。只不過有時他在夢中喊叫。”
弗列拉:“是科薩契嗎?他在夢中喊叫?”
格拉莎:“他活不了。我告訴你?!?br>弗列拉:“你竟是胡扯。扯謊!扯謊!”
格拉莎瞪著呆楞的雙眼:“你怎么不講話呢?為什么你看不見我?”
格拉莎:“我在呀……我在呀,我在這兒……”
格拉莎哀求地:“你不是活人,聽不見鳥兒叫。聾子……瞎子……我就在這兒……我……我需要愛情……生兒育女……你聽見了嗎?為了你,我一切一切都能做得到。你同意嗎?我可以把自己毀掉?!?br>弗列拉奪下格拉莎手中的手榴彈:“不需要!”
格拉莎走近弗列拉親吻他。
弗列拉不安地將格拉莎推開,并說:“蠢貨……蠢貨!……蠢貨!……我……我有六十發(fā)子彈,手榴彈和自動步槍。”
弗列拉接著說:“我是來這里打仗的,而你卻把我纏住了。科薩契,科薩契!我不是科薩契!”
弗列拉:“你怎么,變傻了?”
弗列拉:“你怎么啦?”
格拉莎默然地站起來,走近弗列拉,緊貼著他的身體。
弗列拉:“你干嗎?”
格拉莎:“你怎么這樣子,弗列拉,是個真正的弗列拉。我讓你生氣了嗎?小男孩?!?br>弗列拉:“又來勁了?”
格拉莎逼近弗列拉:“別生氣?!?br>弗列拉:“又來了?”
樹林里傳來一陣怪叫聲。
格拉莎:“這是什么?”
弗列拉:“這是貂在叫。”
格拉莎:“哼……今天怎么一直叫個不停。你瞧……”
一架敵人偵察機在天空盤旋。
弗列拉:“噢……噢!還在飛呢……你看?!?br>弗列拉跑著追趕格拉莎。
格拉莎舉槍說:“讓我把它打下來,好嗎?”
弗列拉:“給我!你怎么了,給我!”
格拉莎開心地笑著:“啊……啊……”
弗列拉:“呶,給我呀!”
格拉莎若無其事地笑著:“啊……啊……”
傘兵突然從空中搖搖晃晃地向地面降落下來。
弗列拉仰首望著落下來的傘兵,數(shù)著數(shù):“一個……二個……三個……”
弗列拉和格拉莎敏捷地站起身來,奔向樹從深處。傾刻間,在樹林里響起一陣又一陣炸彈的轟鳴,此起彼伏。
弗列拉用雙手掩起頭部,并呼喚著:“格拉莎……格拉莎”
格拉莎從林叢里走出來。
弗列拉繼續(xù)喊著:“格拉莎!”
弗列拉仰望天空,只見一名德國傘兵被掛在樹干上,在那里搖晃。
格拉莎拖著弗列拉吃力地向前移動著步子。
格拉莎驚慌地:“??!……快一點兒!快一點兒!”
弗列拉:“是……是……”
格拉莎:“啊……”
樹林里又響起一陣爆炸聲。
格拉莎和弗列拉爬行地躲進土坑里。
格拉莎深深地喘了一口氣:“啊……啊……”
隨著又一陣爆炸聲,從樹林里走出一名德國傘兵。
一支松球落在弗列拉的制服帽上。
一些德國士兵端著沖鋒槍七嘴八舌地叨嘮著走過去。
格拉莎坐在土墩上凝神望著遠處走過去的德國士兵們。
弗列拉躲在窩棚里,片刻后,他從里面鉆了出來,并呼喚著:“格拉莎,格拉莎……”
弗列拉攙扶著格拉莎走進窩棚里,格拉莎將弗列拉擁抱起來……
弗列拉靦腆地:“明天我媽媽該高興了。一到家,我就把家里人全抱起來……
“我知道在什么地方……我有兩個小妹妹,很好玩。我們去找科薩契的隊伍?!?br>
一只仙鶴飛到窩棚附近,然后飛去。
夜。格拉莎和弗列拉在窩棚里香甜地睡著。
白晝。陰雨連綿。格拉莎和弗列拉亳無顧忌地站在雨中。倆人搖晃著樹枝,滴落下的陣陣雨水淋在他倆的頭上和身上,象淋浴一般開心地笑著,沖洗著沾滿全身的污垢。
弗列拉拾起樹枝拍打著身子邊洗滌邊嘻嘻地笑著。興奮地用雙手將格拉莎抱了起來。
雨還在不停地下著。格拉莎興致勃勃地竟然跳上弗列拉的小皮箱,扭著身子跳起舞來。弗列拉出神地望著,臉上堆滿了微笑。
村子。靜悄悄的……
弗列拉經過庭院進入家門。只見室內空蕩蕩的。
弗列拉(畫外音):“我就來!”說著,走進里間屋,向四周張望了一番,喊著:“媽媽!”接著自語地:“都走了……(對格泣莎)你坐下,坐下……”
格拉莎坐在桌旁凝神地望著弗列拉的一舉一動:他從烤爐里取出裝著湯的小鐵盆,放在桌子上。
弗列拉和格拉莎坐在桌旁香甜地喝起來。
弗列拉自語地:“都走了……(用手摸了摸鐵盆)還是溫的,還沒有涼……你吃吧!是媽媽做的!吃吧!”
弗列拉家。
地板上凌亂地放著一些玩具。房間里靜悄悄的,弗列拉突然從房間里闖出來,跑到井邊,伏在井邊上,躬下身子往井底下探望。井水中映出弗列拉的倒影。
格拉莎和弗列拉從院子里跑出去,弗列拉邊跑邊說:“我知道他們在什么地方,走吧!噢,蠢貨!走吧!他們在這兒?!?br>弗列拉:“不太遠!”
靠近板棚處躺著成堆的尸體。
格拉莎和弗列拉在路上急促地奔跑。格拉莎說:“走吧!走吧!”
弗列拉:“他們離這兒不遠!跑?。 ?br>弗列拉的雙腳陷進復蓋著大批樹葉的泥塘里,準備穿過這大片的沼澤地。
格拉莎也跑到泥塘的附近,不安地望著弗列拉。
弗列拉大聲地:“他們在這里!”
說話間,格拉莎也邁進泥塘里。
弗列拉望著前方指引著格拉莎說:“在島上!他們在這兒!瞧!”
格拉莎和弗列拉在泥塘里艱難地往前移動著步子,而且陷得很深。
弗列拉:“格拉莎!”
格拉莎和弗列拉吃力地從泥塘里拔出腿,爬上岸來。
格拉莎:“弗列拉!”說完,哭泣地繼續(xù)說:“他們在哪里!不在這里!不在這里!他們已經被打死了!”
弗列拉:“他們在這兒!在這里!”說罷,將格拉莎推進泥塘,格拉莎在前,他緊跟在她的后面向前游動著。
弗列拉:“格拉莎!……格拉莎!……”說著,吃力地游近格拉莎,扶著她勉強移動到岸邊。但他突然丟下格拉莎跑開,隨著拾起步槍,繼續(xù)向前跑去。
格拉莎被一名陌生人從泥塘中被拖到岸上。她對這陌生人說道:“他家里的人全部給打死了!他把我拖進泥塘!他是個聾子!神經不正常!不正常!……聾子……他拖著……(含混不清地叨嘮著)?!?br>弗列拉用手抓住頭部。
格拉莎(畫外音):……我往沼澤地里走!他家里人全給打死了!打死了!”
弗列拉絕望地呼喊著:“啊……啊……??!”
沙丘。陽光透過小樹林灑在沼澤地小路上的一片沙丘上。各種不同年齡的成年人和兒童分散地坐在草地上,邊避難邊沐浴著溫曖的陽光。
一老太婆見弗列拉走過來:“弗列羅契卡(注2),孩子!你們家里的人都給打死了!”
弗列拉和格拉莎穿過避難的人群向前默默地走過去。婦女們和一群兒童用異樣的眼光盯著他們,七嘴八舌地議論著。
人們站在被燒得遍體鱗傷、挺直仰臥在草地上的尤斯金的周圍。目睹他那凄慘的樣子,禁不住流下了熱淚。
尤斯金臉朝天空,望著周圍的人群,有氣無力地:“我說過……我對你們說過……不用……不要埋……一個人都不用埋……一去追他們……我求你們……打死我吧!……笑吧,笑吧!……我已經說過,別埋了?!?br>弗列拉和格拉莎心酸地看著奄奄一息的尤斯金,滿腔仇恨涌上心頭。弗列拉突然神經質地往后退了幾步,然后把頭鉆進泥塘里。
年紀大的婦女們邊啜泣地相互議論著,含混不清的話音、哭泣聲亂成一片。
格拉莎走到泥塘岸邊,驀地伸手抓住弗列拉的頭發(fā),將他從泥漿中拉了上來。然后將濕淋淋的,沾滿泥漿的弗列拉緊緊地抱在懷里,呼喚著:“弗列拉!”
小樹林。
一個高大的希特勒模擬人立在草地上。骷髏代替了頭部,穿著一身德國軍大衣,胸著掛了一枚十字勛章,迎風搖曳。
游擊隊員們圍攏在希特勒模擬草人的四周,氣憤地望著。
格拉莎坐在草地上抉著弗列拉,倆人偎依在一起,她手捧一堆野果子,往弗列拉的嘴里一口接一口地喂著。
魯別日繼續(xù)用泥團往希特勒骷髏的臉部貼補著,接著用泥塑出一個大得出奇的鼻子貼在骷髏的中央位置上。
魯別日望著圍觀的人群問道:“可以嗎?”
男人甲(畫外音):“他還需要什么鼻子,他是個梅毒病患者?!?br>男人乙(畫外音):“手是麻痹的。”
男人丙(畫外音):“有癲癇病的!”
男人丁(畫外音):“瘋子!”
男人戍(畫外音):“啊!”
男人甲幽默地(畫外音):“你怎樣把他抓住了?”
一些人分散地坐在草地上,瞧著模擬草人七嘴八舌地聊著:
男人甲:“我們那里有個盜馬賊。大家扒光了他的衣服,把他的屁股喂了螞蟻!”
男乙望著模擬草人:“不,他那屁股象個平底煎鍋,沒有油!”
男人丙:“最好是問問婦女們,該怎么辦?!?br>魯別日用泥做成兩只大耳朵給模擬希特勒草人的骷髏左、右側各貼上一只。
男子漢問道:“怎么,還往上塑泥嗎?”
魯別日用刀子從弗列拉的頭上剃下一縷縷的黃頭發(fā),說道:“來,扔下來!聽著吧,看大家怎樣議論他?!逼毯?,對弗列拉說:“你的頭發(fā)真柔軟。”
老年婦女:“軟得象嬰兒的頭發(fā)?!?br>一些人將弗列拉的頭發(fā)剪下夾。
一只手將一縷縷頭發(fā)塞進土里,掩埋起來。
希特勒模擬草人的四周集聚了許多人,其中有村民和游擊隊貝們。
魯別日對觀眾說:“現(xiàn)在全部都做齊了。瞧,怎么樣?”
男甲(畫外音):“要給他披上一張皮子?!?br>魯別日:“我們這么困難,到哪里去找呢?”
男乙(畫外音):“那應該把他的舌頭拉出來?!?br>男甲:“還要有顆痣?!?br>魯別日:“你別來教我!我已經做過五個草人了。小伙子們,你們大家看,怎么樣?”
男丙:“一切都可以了!”
魯別日:“好了。他大聲地喊呢!走吧!”
眾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往希特勒草人的臉上唾起來。
婦女甲:“該死的!呸,壞蛋!”
婦女乙:“呸!”
上了年紀的婦女們一個接一個地唾著:“呸丨呸!呸!”
弗列拉特意走近草人的面前,狠狠地唾了一口:“呸!呸!”
霍契科:“我們還給你,別害怕!”說著,準備從弗列拉手中把槍奪下來。但弗列拉不肯放手。
霍契科:“等活動干完后,回來就還給你。怎樣,給我吧!”
魯別日:“你干嗎對他這樣?他是個痞腿。跟我們走吧,朋友。我知道離這兒不遠有個倉庫。起來!起來!”說著,將模擬草人希特勒舉起來,從人群中擠出去,往大路走去。
村婦甲:“孩子們,心愛的孩子們,別離開我們!”
魯別日:“我們又不是承擔撫養(yǎng)義務的人,想離開你們跑掉!”
“好了,小伙子們,這次給你們帶來什么了?象在飯館一樣,點吧!”
村婦乙:“面包!”
村婦丙:“食鹽!”
小男孩:“叔叔,牛奶!”
村婦?。骸靶√鹈姘?!”
男子漢:“魯別日,要搞到面包,如果搞不到就快回來!”
格拉莎陪伴弗列拉,送他走出草地。
格拉莎邊走邊聊著:“難道你知道會是這種情況嗎?你原來也不知道。弗列拉,你看看我,告訴叔叔,說我們等著他!”
弗列拉:“不,這是我的過錯。我……”說完,沿著大路走去。
夜。一輪明月高懸在空中。暗淡的月光灑在地上。
魯別日仰首對著皎潔的月光自語地:“啊,多么圓,多么亮啊!再有一公里就到了!”
魯別日等四人穿過杉木林在向前行動。
霍契科:“噢,快走,已經有鳥叫了!”
魯別日:“快,快,你這走不快的人!這不是在老爺爺身邊取暖?!?br>
霍契科一只手提著小水桶,另一只手提著步槍,穿過田地跑進樹林里。
另三個人從山坡上匆忙地跑下來,沖進樹林,向前繼續(xù)跑著。
霍契科:“怎么樣,摸到小倉庫沒有?”
魯別日:“噢!”
霍契科:“我的腳,腳!穿我老婆的吧!”說著,換上一只鞋。
魯別日肩扛模擬草人,說:“誰知道,他們已經在這兒?”
“?。∪ヅ┡C珌?,不然,什么東西都沒法帶回去?!?br>“給你,給你,小鬼!不然,來不及了?!?br>霍契科:“你干嗎扛著這個怪物?”
弗列拉:“德國人追上來了,他們要把它搶走!”
魯別日:“如果沒有他,我和你也不會認識的。你也只能在巴伯盧依斯庫的煤油店里;格列伯·瓦西里奇在列寧格勒附近的巴羅切城里。
“還有一樁事兒呢!在我們的奧魯茨庫城里有一個人用肥皂做酒。”
霍契科:“是什么使你總是那么高興?”
弗列拉微笑地沒應聲。
魯別日:“我是從那個駝背的人那里了解到,為什么你的背是彎曲的?——因為我的前胸是挺直的!”
格列伯·瓦西里奇:“你是個沒指望的樂觀主義者,魯別日!”
霍契科:“應該給他治??!”
魯別日:“那我們應當哭嗎?”
黃昏。夕陽染紅了天際,暮靄蒼茫中一輛德國坦克沿大路疾馳駛過。從掩體中跑出四名游擊隊員。他們將草人——希特勒安插在道路的正中。四周是一片空曠的田野,目標很明顯,一眼就可以看到。
魯別日指著草人說:“他媽媽對他說:如果我知道這樣,就不生他了。”
格列伯·瓦西里奇:“上子彈,上子彈!”
魯別日:“他在大聲地喊叫呢!”
霍契科:“快一點兒!”
魯別日風趣地:“噢!我已經懷孕了!別胳肢我,不然,我叫起來,全歐洲都能聽見!”
霍契科:“喂,站住,壞蛋!”
魯別日:“沒什么可怕的,我摸一摸他!你仔細看一看,我是熱愛喜劇的!”
格列伯·瓦西里奇:“可以了,走吧!”說罷,離開草人,翻過公路跑去。
飛機撒落的傳單在空中飛舞,飄蕩。
魯別日拾起快要落到地面上的一張又一張的傳單。他自語地說:“多么好心的人啊!再扔下來一些煙葉該多好?。ㄗx傳單)打死猶太布爾什維克?!?br>四個人一并在荒地上跑著。
格列伯·瓦西里奇:“我看,再冒一次險吧?!象我們的魯別日說的:聽我的話沒錯。走不走?”
霍契科:“若不然,我們等到夜里,好嗎?”
弗列拉:“大家在那里都快餓死了!我們還呆在這里!”
魯別日:“喂,動手吧!動手吧!別耽擱了!德國人快過來了,你還磨蹭?!?br>霍契科:“好了,就這樣吧!”
魯別日和弗列拉穿過公路,騫地跌倒在地。
魯別日:“快過來,過來!往哪兒去?”
森林里響起一陣爆炸聲,隨即掀起一團黑煙和四處飛濺的沙土、彈片。
弗列拉和魯別日從戰(zhàn)壕里鉆出來,走向另一個掩體。
天空。一架德國偵察機不斷地在空中盤旋。
弗列拉和魯別日并肩地在路上走著。突然躺倒在地上。
魯別日:“我們很久沒見面了!沒有我怎么辦?我只有飛在你的頭上,帶給你個小禮物。也許給你運一輛摩托車來?很久沒騎了?!?br>一陣爆炸聲襲來。
弗列拉:“躺下!”說著,立即臥倒在地上。
一支玻璃瓶從空中落在水坑里。
魯別日緩慢地站起身來。弗列拉仍然伏在地上笑著。
魯別日:“原來是這樣。在空中喝酒,把瓶子丟給了我們?!?br>
村景。白天。
晚秋季節(jié)。稀疏的木結構的農舍分散座落在人口不多的村子里。周圍是一望無邊的還沒有收割完的莊稼。
一名警察穿著白襯衣從一座比較象樣的木屋里走出來,爾后,打開牛圈的木板門,將一頭牛從里面趕了出來。遠處傳來一陣陣德國兵的說話聲。
游擊隊員魯別日手里提著步槍從遠處跑過來,見到正在趕著牛的警察站在墻角處準備方便,喊道:“站??!叔叔?!?br>警察回首應聲地:“噢……噢!”
魯別日:“等一會兒?!?br>警察:“這……這是怎么回事兒?你是誰?”
魯別日(畫外音):“等等!你是什么人?是警察?”
警察膽怯地:“您是誰?小伙子!”
魯別日(畫外音):“好啦!扣上衣扣,別感冒。這是卡緬卡村嗎?”
警察:“小伙子,瞧你說的,這是巴古肖卡村,這里還有德國人,已經呆兩天了,我老了?!?br>魯別日(畫外音):“牛圈的門開著嗎?”
警察:“開著……”
魯別日(畫外音):“現(xiàn)在,牽著牛送我們去,懂了嗎,叔叔?”
警察:“好……”
魯別日(畫外音):“你別擔心,把我們送到地方,然后你可以往回跑,要干得快。走!”
警察無奈地:“就來……就來,馬上……馬上……既然需要就干嘛!”
魯別日(畫外音):“啊,我喜歡有自覺性的人。弗列拉,沒睡著吧?!”
弗列拉(畫外音):“哼……”
魯別日(畫外音):“咦,你那門有吱吱呀呀的響聲,該上些油了?!?br>警察:“是的……”
魯別日(畫外音):“怎么德國人沒把這條狗打死?不應該……竟會是這樣。你是白色的,牛也是白的。你要穿點衣服嗎?”
警察:“我到屋子里去拿?!?br>魯別日(畫外音):“槍呢?這個你和我的鄰居能做到。大家都稱他為‘怪物’。記住了嗎?”
警察:“是!”
魯別日(畫外音)指著地上的牛屎:“這一堆牛屎。你躺上去滾一滾?!?br>警察:“可……”說著,無可奈何地躺在牛屎上滾得襯衫上都是一塊塊的污穢。
魯別日:“這樣就好了,你的職稱是什么?”
警察:“小伙子們,你們說什么呀!我不是警察。是為了自衛(wèi)。警察去他的?!?br>魯別日命令地:“噢,你現(xiàn)在就走吧,但是要快!”
警察:“好……”
魯別日繼續(xù)補充地:“不然你老婆該想你啦!快走!”
弗列拉牽著一頭牛對魯別日說:“走吧!”
魯別日:“別回頭看,當心會跌倒!”(一陣飛機的轟鳴過后,爆炸聲迭起)魯別日富有經驗地說:“躺下!”伏在地上對警察說:“現(xiàn)在這么辦,你往回走吧!走回家去,懂嗎?”
警察:“噢……”
魯別日:“不要說出去!只有你、我知道?!?br>警察:“噢……”隨著話音,轉過身去,彎著腰離去。
魯別日叮囑地:“喂,往那邊走!去吧!”
警察驚慌地:“噢……”
魯別日:“一定要跑步!”
警察:“噢!……”
魯別日:“不然,老婆會罵你的?!?br>
魯別日和弗列拉趕著牛在田地里興沖沖地跑著。
魯別日開玩笑地說:“噢!現(xiàn)在我們那個大叔哪兒去了?”
弗列拉氣喘吁吁地:“兜風去了吧?!”
魯別日:“他有一雙好靴子,是上等牛皮的?!?br>弗列拉嘻嘻地笑個不停。
魯別日:“也許他在找我后,想和我這雙靴子交換呢?!”說著,轉身用一只手撫摸起花牛的頭部,邊對牛說道:“善良的……心愛的……站住?!?br>弗列拉緊跟在牛的后面高興地跑著。牛毫不理睬地往前跑起來。
魯別日繼續(xù)喊著:“站?。 ?br>弗列拉:“噢……噢……噢!”
魯別日:“可愛的!站??!”
牛終于停下來。魯別日細心地撫摸著牛的身子。
弗列拉拉著牛說:“來,來吧!來吧!啊!啊!”
一陣牛叫聲在田間上空久久回蕩,顯得那么粗獷有力。
弗列拉憐憫地撫摸著牛的頭部。
魯別日計上心來地說:“我們一起擠點奶喝吧!這種生活也不錯。”
弗列拉:“對呀!”說著,若有所思地環(huán)顧大地,隨著仰首展望暮靄蒼茫的天空,似乎在搜尋什么。
夜。黑黝黝的天空里閃爍著繁星。
突然一顆照明彈劃破了寂靜的黑夜,在空中閃閃發(fā)光。
魯別日仰起頭來機警地盯視著。
一陣連珠炮的槍聲從不同的方向傳來,一道道子彈閃出的光束在黑暗中穿梭般地飛舞。
弗列拉臥倒在地。子彈從他頭頂上不斷地飛過。
魯別日突然中彈,一聲慘叫,搖晃地栽倒在地上。
弗列拉小心翼翼地爬到死去的魯別日的身邊,哽咽地喊著:“魯別日叔叔!魯別日叔叔!”說著,仔細地端詳著他的面孔,然后,戀戀不舍地拖著步槍,匍匐地向前移動著。
夜。
陣陣槍聲在空中回蕩。一頭牛在朦朧的夜色中邁著懶傲的腳步向前緩緩地移動。
弗列拉疲憊地伸手揪住了拴在牛鼻子上的繩子,隨著牛的扯動伏在地上向前移動。
牛突然中彈,隨著撕碎人心的一聲哀嚎,驀地栽倒在地上。
弗列拉爬著移動著,臥倒在牛的身邊。只見它奄奄一息,全身在抽動著,斷斷續(xù)續(xù)地呻吟著。他憐惜地用手撫摸著它的頭和全身。
特寫:一只睜大了的牛眼睛在上下滾動著。
一顆照明彈象流星一樣從高空落下來,頓時呈現(xiàn)出一片光亮,轉眼間又消失殆盡,一切又沉浸在黑暗中。
弗列拉無依無靠、呆楞地伏在地上,凝視著夜空。
一輪明月當空,透過薄云輝映出暗淡的光芒。四周一片陰森和冷清。只見弗列拉伏在地上哽咽著,而后逐漸失聲痛哭起來。哭得全身都在顫抖著。
晨。天剛蒙蒙亮,一片青紗般的薄霧籠罩著田野。
弗列拉躺在牛身上一覺醒來,發(fā)現(xiàn)心愛的牛橫臥在地上,已經僵死了。他站起來抓住牛角,想用力搬動牛的身子,但心有余而力不足,無奈牛的身體紋絲沒動。他凝神思索片刻,從衣袋里掏出一把刀子在牛的臀部用力地劃了幾下,失望地將刀子丟在地上,然后提著步槍向遠處走去。
晨靄從他身邊一陣陣閃過,空曠的田野里只有他只身一人搖晃地走著。忽然,發(fā)現(xiàn)一輛平板馬車停在田野的另一端。
弗列拉如獲至寶,匆忙地走到板車跟前,準備趕走它。這時一位正在割草的年紀約摸五十歲的農民急忙趕過來。
弗列拉不予理睬地拉起韁繩,邊趕著馬,邊吆喝著:“走了!走了?快走!”
農民:“喂,喂,喂!這是怎么了?你在干什么,同志?”
弗列拉不悅地:“夠了!我沒時間和你羅嗦!有斧子嗎?在那邊有條牛,那里有肉。”
農民:“要馬嗎?怎么能這樣干呢?朋友?”
弗列拉端著槍對農民說:“在那邊有孩子,大人,都快餓死了!”
農民抱著一捆干草放在車上,說:“那我們是什么,不是人?”
弗列拉:“大家都在打仗,而你坐在熱炕上!坐你的吧!”
弗列拉突然發(fā)現(xiàn)德國鬼子從遠處走過來。他和農民老大爺急忙將槍和上衣埋藏在干草堆里。
弗列拉:“你看,他們干了些什么?看見了嗎?”
農民:“小聲點兒,孩子。小聲點兒!你……你怎么了……發(fā)瘋了?往這兒放!全都放在這里!皮帶和軍裝都放在這里。把一切都放在這里!快一點兒!”
田野。
一輛德軍裝甲車在田里奔馳,突然停下來,從里面跳下來一些德國士兵。
弗列拉和農民坐在木板車上操馬避開了德國士兵,揚長而去。倆人坐在車上邊走邊聊了起來:
農民趕著馬說:“快一快一快!這是需要!”
弗列拉問道:“這是哪個村子?”
農民:“是別拉霍狄!別拉霍狄村!”
弗列拉:“我們那里有兩個村子都叫這個名字?!?br>農民:“我們的全部街道都叫‘別拉霍狄’。你將來也是一個別拉霍狄人。懂嗎?”
弗列拉:“噢……”
農民:“在水閘附近淹死過人?!?br>弗列拉:“他叫什么名字?”
農民未予理睬地接著說:“你有媽媽,姐妹,兄弟,共七個人。這是什么?”
弗列拉:“噢……”
農民:“他們叫奧麗卡,卡契卡,費佳和小索尼卡。記住了嗎?”
弗列拉:“啊……”
農民:“你的媽媽叫費克拉。叫別拉霍狄費克拉。你叫冉尼卡。記住了嗎?明白嗎?”
弗列拉發(fā)現(xiàn)遠處有敵人,說:“我們跑吧!”
沿馬路駛過一批德軍汽車,其中一輛摩托的挎斗上架著一張床板,板上直挺挺地躺著一名被打死的半裸著上身的尸體,用來向村民示眾。
街道。
弗列拉和農民老大爺坐在板車上,在村子里的馬路上奔跑。
弗列拉問道:“我爸爸在什么地方?”
農民:“你爸爸?說實話,再也見不到了?!?br>弗列拉:“死在哪兒了?”
農民:“在哪兒?誰……知道!到我家去。我對你說,你是我的孫子,叫米特羅方。明白嗎?”
山坡。白天。
從小山坡的背后隱約地出現(xiàn)一批敵人軍用汽車。
弗列拉在院子里注視著敵人的動向。
德軍用汽車在村子里穿梭般地駛過。
木屋。
屋子里擠滿了村民。弗列拉在他們當中惶惑不安地向窗外看望。
窗外一群德國士兵和摩托集聚在木屋的周圍。門的兩側兩名持槍的士兵在看守。
男子漢:“這是我的親人。兒媳婦,阿西尼婭……這是普魯金娜和他的孩子?!?br>弗列拉:“這是誰?”
男子漢:‘這是我的女婿……出納員。這是我姐姐的孩子,他們叫麗瑪,拉婭,卓依卡,維卡,維羅尼卡和瑪麗·保利斯。”
德國士兵們在屋外的噪雜聲響成一片。
德士兵對另一些士兵高聲地:“下來!搜查房間!把汽車集中在一個地方?!?br>
室內。
男子漢乙:“我們也是人……”
男子漢:“這是我們的鄰居:瑪麗婭和她的孩子,柳霞,弗羅露和費尼婭,還有伊萬?!?br>長凳上坐滿了人,其中有男人和女人,還有兒童。
男子漢:“全明白了。又要趕我們去德國?!?br>卡吉克斜眼盯了盯他,說:“趕誰?是趕你嗎?”
德國士兵對軍官說:“來,進屋子里!都安排好了!”
一名德軍官走進木屋里,對士兵說:“你在房頂上看一看,好嗎?”
士兵:“是!”
老太婆在角落里悄悄地說:“別說話,別說話!”
卡吉克對著大家,問道:“會說德語嗎?”
眾人瞪著眼睛望著卡吉克一言不發(fā)。
德圍軍官面帶奸笑地環(huán)顧四周,站在桌旁,瞧著大家,然后說:“我嗎?會說。(轉臉對一名中年人)你也會嗎?”片刻后,又重復地:“你也會說德文嗎?”
老太婆走過來為軍官倒茶。
軍官:“謝謝?!?br>士兵:“來吧!快一點兒!你在這兒怎么啦?噢,是游擊隊!”
士兵乙:“在這附近看來有人抵抗,走吧!”
另一名德國軍官在桌旁坐下來。
老太婆走上前去,倒了一杯酒:“祝你健康!”
另一男子漢:“請用吧,先生!”
弗列拉不安地轉身走到窗前,向窗外不停地望著。忽然,一名德國士兵用手榴彈兇狠地砸碎了玻璃窗,端著杯子伸向屋里。男子漢給他倒上一杯白酒,于是他貪婪地喝起來。
另一德國士兵跟過來:“你怎么?一個人在這里喝?給我也倒上一杯!”
男子漢:“請喝酒?!?br>從擴音器里傳來一陣陣廣播的聲音。
“村民們!……”
弗列拉被德軍士兵推搡著從木屋里趕出來,他一個筋頭栽倒在街上。
廣播的聲音繼續(xù)著:“……別列霍狄村的人們!別列霍狄村的村民們!全體村民,注意聽啦!注意聽啦!每人必須帶上孩子和證件,來到廣場上,聽從指揮。準備檢査家庭和戶口。要遵照德國政權的命令。必須具備食品供應證。任何人不得留在家里、儲藏室和冰窖里。屋頂上或閣樓里不得有人。”
廣播當中,只見一些村民被德軍瘋狂地追趕在村子的街道上。群眾的謾罵和哭喊聲混成一片。弗列拉迎著大家跑過來,大聲地喊著:“站??!站住!你們往哪兒跑呀?他們趕你們走,要殺死你們!殺死!”
一名憲兵聞聲趕過來,用一只大手將弗列拉的嘴掩住,揪住他的脖子,憤怒地:“你厲害什么?厲害什么?閉上眼睛,閉上!我打死你!打死你!”
婦女、兒童、男子漢們成群結伙地被德國兵趕著在街上閃過去,吶喊聲亂作一團。
廣播聲音仍舊在繼續(xù):“……待上兩天的干糧。帶上孩子……”
男人們被趕在一起,圍成一個大圓圏在空場上跑步。
廣播聲:“要遵守紀律和規(guī)定。”
憲兵:“到這邊來!這邊來!該死的。快!快!”
廣播聲:“德國是個文明的國家?!?br>
街頭。
村里的男女老少,兒童們排成長隊站在長桌前面。德國憲兵坐在桌子后面為他們辦理登記手續(xù)。
一輛帶有擴音器的德國軍用汽車駛過。車里坐滿了士兵,他們當中有的人正在喝酒,有的和女兵在調情。
擴音器里傳出含混不清的聲音:“……為了避免傳染歐洲……”
德軍醫(yī)手執(zhí)教鞭站在死尸旁邊,邊看邊說:“我作為軍醫(yī)官,六一三大隊的軍官,規(guī)定一項死刑辦法:用七顆子彈射進前胸筋骨的部位?!逼毯?,接著說:“我想強調一點,凡拒絕執(zhí)行德軍指揮的人,都將受到這樣的懲罰?!?br>
德軍士兵用刺刀將仙鶴的草窩挑開。
―德士兵從糧庫的窗口探頭探腦地向外望著。
一座木結構的又高又大的糧庫屹立在寬闊的場地上。
婦女們、兒童和男子漢們被聚攏在倉庫前等待他們悲慘的命運。
憲兵:“怎么辦,少校先生,都準備好了!”
一輛摩托駛近汽車前,驀地停下來。
德軍官:“指揮官,根據(jù)您的指示,一切都準備好了?!?br>什坦因:“好?!?br>憲兵:“怎么辦?要請他們嗎?要警報信號嗎?”
一些士兵手持手榴彈紛紛擲向糧倉的窗口,頓時窗口、墻角處在爆炸聲中燃燒起一堆堆的火焰。
一顆照明彈從糧庫閣樓的窗口沖進去,一團火焰落在地板上??词貞棻杆倥苓^去用一只腳踏在火焰上,將火熄掉。
憲兵氣憤地罵起來:“唉!真!……他媽的!”
糧庫。
憲兵從糧庫里走出來,將兩扇大門敞開,向簇擁在門前的男人、婦女和兒童們說:“來,歡迎你們,狗崽子!”
一些德國兵持槍往糧庫門口推擠著無辜的婦女、男人和兒童們,逼迫著他們往倉庫里走。被推擠的村民亂成一團,他們嚎叫,掙扎,企圖從死亡中掙脫出來。
數(shù)名德國兵牽著狂吠的軍用犬恐嚇著亂成一團的村民。
德國士兵用力地推擠著婦女和兒童們。搏斗中一男子漢企圖逃跑,被德軍士兵用腳踢倒在地,然后將他推進倉庫里。
眾村民在武力的威脅下,被趕進倉庫里,隨后德軍士兵在拼搏中將大門關起來。
兩名德國士兵揪著一名猶太人走過來,將他推進倉庫里。
憲兵大喊大叫地:“猶太人!抓住了一個猶太人!拖進去!拖進去!”
憲兵:“噢,該死的!揪住他,揪住!”
糧庫。
庫里擠滿了村民,其中有男人、女人和兒童。一名德國士兵被擠在人群當中,他準備拉開門出去,但又怕村民隨著也擠出去。他被擠得透不過氣來,急得喊叫著:“啊一?。“∫话?!啊一??!讓我出去!讓我出去!(對門外的德軍士兵喊叫)你們怎么啦,狗崽子,我可是自己人?。∽约喝?!放我出去!”說罷,在掙扎中從門縫擠了出去。
憲兵指揮著:“安靜!開始全面集中!”
關在糧庫里的一名中年男人扒在窗臺上,蹺起腳尖,將頭探到窗口處準備向外望,只聽一聲槍響,一顆子彈擊中了他的頭部,立刻仰面倒在地上死去。
一男子漢吃驚地:“那里是怎么回事兒?”
弗列拉呆楞地在人群里晃來晃去,一聲不吭。
德國士兵浩赫特意地把頭探到小窗口的棚欄地方,往庫里打量了一番,然后放了幾聲空槍。
憲兵:“安靜!”
浩赫爬上糧庫的窗口,對庫里的村民說:“不帶孩子的,可以出來,到窗戶這兒來?!?br>浩赫重復地說:“把孩子留下來!”說完,轉身離去。
浩赫催促地:“來,快一點兒!”
被圍困在糧庫里的村民們不停地喊叫,喊聲與哭聲混成一片。鎖起來的兩扇板門被推得不停地搖晃著。
弗列拉探頭向窗外望了望。見德國士兵們正在忙于準備這場滅絕人性的大屠殺活動。
老太婆高聲地咒罵:“畜牲!畜牲!”
弗列拉忍無可忍地從窗口爬出,跳落在地上。德國士兵立即走上前去,揪住他的脖子,把他拉起來拳打腳踢地毒打一通,踢得他滿地翻滾。
德士兵甲對村民不懷好意地:“來,爬出來吧!”
德士兵乙:“指揮官……您已經聽說過:這位是負責指揮整個師的人物?!?br>
汽車內。
一些德軍骨干圍坐在一名高級軍官的四周,聽取話動部署。
村民們在糧庫里拼命地掙扎,哭喊聲傳向四面八方。一片陰森,恐怖籠罩全村。
德軍士兵將弗列拉推倒在地。他呆癡地看著。
憲兵跑過來,揪著一個姑娘的頭發(fā),拖著她在地面上滑行。她的衣服被剝掉,只穿著內褲和一件背心,聲嘶力竭地哭喊著,掙扎著。
糧庫里村民的哭喊聲一聲高于一聲,震耳欲聾。
另一憲兵對拖著姑娘的憲兵說:“放開她!放開!”
德國兵摟起身穿短褲的姑娘在一起拍照。
德軍官:“真是漂亮的照片!”
憲兵:“我把她槍斃掉!”
軍官什坦因肩上托著一只獺猴開心地玩弄著。
突然,從糧庫的窗口處丟出一個小男孩。
德國兵從婦女手中將嬰兒奪過去,隨著將嬰兒往窗口里丟了進去。
卡登卡斯迪揪起姑娘的長發(fā)向前拖著走去。姑娘不停地嚎叫求援。周圍的德軍士兵看著,開心地大笑著。
浩赫指揮地說:“向右!往那邊去!”
卡登卡斯迪繼續(xù)拖著姑娘在地面上走著,忽然停下來,將她丟在跪在地上的弗列拉的身邊。
一輛摩托在場地上繞轉圈子駛來駛去。這是經過精心安排的摩托車,在挎斗車上架起一塊床板,板上仰面躺著一具被打死的村民尸體,尸體裸露著上半身,在他的胸前豎著一塊木牌,上面寫著:“今天我殺害了德國人?!?br>一群德國軍官和士兵站在一旁拍手稱快,笑得發(fā)狂。
憲兵從一村民手中奪下一個空著的公事皮包把他的整個頭部套起來,引起旁觀者一陣哄堂大笑。
憲兵說:“噢!噢!老兄,是空的!空的!”
德軍官:“什么都沒有?!?br>憲兵:“啊,你干了不少的事兒,這小皮包!噢!還是個知識分子呢!”
德軍官:“知識分子!”
憲兵:“他就在這兒!”
德士兵舉起油箱往枕頭上倒汽油。
德士兵:“再倒!再多倒些!應當全浸透了,火才會著得旺!”
汽車和摩托車紛紛撤離糧庫場地,躲在遠處,準備開始這場大屠殺活動。
一群德士兵分頭向糧庫的各個角落和窗口里投擲手榴彈。爆炸聲此起彼伏,加雜著男女老幼村民的絕望的呼叫聲。
廣播車在倉庫前走過,擴音器里播出歡快的歌曲《賣貨郎》。歌聲久久地在空中回蕩。
特寫:一只大手拿著鋼盔將桌子上的獺猴扣起來。
弗列拉轉過頭盯視著眼前發(fā)生的―切!
德士兵瘋狂地往糧庫的木板墻上和窗口一個又一個地投擲燃燒瓶。所到之處立即燃起熊熊的火焰,濃煙滾滾,沖向天空。整個倉庫越燒越旺,庫內的慘叫聲撼人心弦,令人發(fā)指。
看守在屋頂上的德國憲兵見勢不妙,唯恐自己與糧庫同歸于盡,慌恐地持槍從屋頂上跳了下來,摔倒在地。
圍觀的德國人幸災樂禍地狂笑著,拍手稱快。
糧庫場地。
德軍士兵在軍官的指揮下集中火力向糧庫猛烈地射擊。沖鋒槍和機槍的射擊聲交織在一起,里面還夾雜著手榴彈的爆炸聲。
弗列拉絕望地坐在沙丘上,直楞著雙眼,成了一個傻子。
天空里突然出現(xiàn)一架敵偵察機,不停地盤旋。
德國女人在吉普車里香甜地吃著螃蟹。
糧庫在燃燒,全村許多房屋也相繼被點燃起來。軍用汽車在村子里橫沖直撞,威風凜凜。
憲兵將弗列拉拖到德國兵的活動組當中。
憲兵:“快,起來!趕牛去!”
憲兵乙:“你到這邊來!走了,走了,狗東西!”
德士兵(德語):“來,來,快一點照!”
德士兵手持照命機準備給弗列拉拍照。
德軍官用手槍頂在弗列拉的太陽穴部位。弗列拉跪在地上瞪著兩只天真無邪的眼睛忍受著敵人的捉弄。
德士兵按了下相機的快門,咔嚓一聲響過后,銀幕上閃出一幅弗列拉被捉弄的照片。
德士兵將跪在地上的弗列拉向前一推,轉身離去。留下來的弗列拉一頭栽在沙土里。
村子里。白天。
德軍機械化部隊浩浩蕩蕩地在村子里奔馳過去。沿途焚燒的房屋火焰沖天,硝煙彌漫。村民四處奔跑。
憲兵對他的伙伴說:“彼得,吃蜂蜜嗎?”
一輛摩托駛近躺在地上的弗列拉的面前,對他吆喝著:“喂!”
弗列拉毫未應聲地伏在地上。
一輛軍用卡車驀地停了下來,從車子里跳下數(shù)名士兵,架起一名年輕的姑娘,拖上了汽車,姑娘拼命掙扎、哭喊,慘叫聲隨著汽車離去,逐漸消失。
數(shù)名德士兵拾著一張鐵床,床上躺著一位六十歲上下的一個老太婆,在街上走過。當走到空場時,他們將床和老太婆放下來。
卡登卡斯迪對老太婆說:“我們留下你去繁殖吧!你還會給我們生育呢!”說罷,丟下老太婆向村子里走去。
特寫:老太婆仰臥在床上,瞭望天空,環(huán)顧四周,流下了兩行眼淚。
樹林。和熙的陽光灑滿了人間。
弗列拉沿林間小路孤獨地走著,突然發(fā)現(xiàn)不遠的地方停著一輛翻倒了的摩托。車子旁邊臥著一名德國姑娘——衛(wèi)生員,她滿身泥土,奄奄一息地全身顫抖著。
弗列拉走上前去,見她瞪著雙眼,已經停止了呼吸。他從她那背包里取出繃帶,向密林深處走去。
村子里成群結隊的德士兵在撤離前瘋狂地燃起所有房屋,大火沖天,看上去宛如一片火海。沿途汽車里載著從村民那里掠奪的豬和牛。吶喊聲,槍聲交織在一起,一派陰森、恐怖。
田野。
一堆堆的麥草堆放在田里,杳無人影,只見弗列拉無精打采地在田里用腳踢打每堆麥草,下意識地尋找什么。忽然,從一堆麥草里發(fā)現(xiàn)了他過去掩蓋起來的衣服和一支寶貴的步槍。他萬分喜悅地從草堆里拾起它,用手中的繃帶將斷裂的槍托捆了又捆,然后瞪著雙眼凝神地思索著。轉臉望去,只見一名少女裸露著雙腿,滿面?zhèn)?,嘴上吹著口琴,神經質地朝他走過來,然后坐下來。
弗列拉望著她,意味深長地說:“愛情,生育……”
弗列拉沿大路走著。發(fā)現(xiàn)游擊隊的隊伍沖過來,他緊跟上去,來到一座木板房前,包圍了剩余的一批敵特工人員。
一名游擊隊員端著沖鋒槍大喊大叫地沖過來,擠進同伴們的圈子里說:“讓開,聽見沒有?讓開路!”
另一名游擊隊員高舉馬刀沖上來,也準備處死畏縮在墻角的劊子手們。
1. 德國鬼子進村了,進到了白俄羅斯的村莊,燒殺搶掠。2. 小男孩的臉部化妝,瞬間老去了,藝術表達能力非常強。3. 最后他拿著槍,爛水坑的希特勒畫像射擊時后用了《意志的勝利》里面的影像,回放的效果,以及最后有一張希特勒兒時跟母親的合照,而小男孩兒并沒有向嬰幼兒希特勒畫像射擊,意義就出來了
死亡詩篇末日景,流彈如花灼人心;納粹狂魔無尸骨,尤是春歸夢里人。這是地獄,請自己去看。
「直線的迷宮」,焦點愈是清晰,視點便愈是模糊。收尾剪接著實張揚過火,但在這個嶙峋男孩「盯」著你我告解整整兩個小時後,實在難言一絲一毫苛責苛刻……
實際上并沒有多么殘酷,但影像風格真的太神了。雖然已是三十年前的片子,但我還是想說蘇聯(lián)電影真牛逼。影片中大量凝視攝影機的面孔,組成了最有力的宗教-歷史-文明三重圖征。我在里面找到了新世紀電影創(chuàng)作中幾年未見的珍寶:想象性創(chuàng)造力。
孩子是問題的根源,這話再追一步,人都是從孩子長成的。戰(zhàn)爭一次次重來,浩劫不斷反復,人間即煉獄,因為人類就是問題本身。
不是冷門佳作,是冷門神作。溝通受難心靈與黑暗歷史的音效和影像模糊了表現(xiàn)主義與現(xiàn)實主義的界限,如排山倒海般征服力的強大視聽徹底把人拖入另一個真實存在過的時空,所有描寫戰(zhàn)爭殘酷的文字在它面前都淪落為一種粉飾。很長很長一段時間,沒有看過一部像這樣“黑幕后頓覺自己輕如鴻毛”的電影了?!?0.12.4 時隔三年,資料館重溫。一次確證。告別表象權威吧。
慘目忍睹!男孩對法西斯控訴那段蒙太奇處理的妙極了!這是一部很特殊的戰(zhàn)爭題材電影,它真實地描寫了德占區(qū)人民的悲慘遭遇和場面,以及人們面對突如其來的災難的恐懼,反映了戰(zhàn)爭的真實面目。"Come and See"語出圣經啟示錄,意為讓人睜眼看看末日圖景。
很久沒有在資料館看到這么爛穿地心的電影了 所以有點生氣 導演為了泄憤已經到了喪心病狂的地步 電影里納粹那種仿佛喝多了的癲狂和放縱根本不像德國人 倒是很像俄羅斯人 這種不顧事實的瘋狂抹黑的邏輯大概就是用自己最差的樣子來想象敵人的樣子 只會暴露自己的無知和虛偽 反而喪失了直指人心的控訴力量 一味的苦大仇深和自虐 一味雷同的懟臉大特寫讓人想起瓊瑤劇的馬景濤咆哮式表演 同樣廉價的煽情 毫無必要的對于女演員的身體消費也很低級 最后擊垮我的是片尾莫扎特的安魂曲居然改用蘇聯(lián)式崇高唱腔 這實在是像吃了蒼蠅一樣惡心 修復版非常精美 色彩感人 攝影有炫技但缺乏神來之筆 @中國電影資料館
勉強及格。后面的近一小時終于進入正題,大場面控制的好,一群人歡天喜地殺人的勁頭好看,攝影也渲染到位,但全片并沒有什么血腥跟裸露場景,比《26個畫面的占領》都差很多。前一個半小時人物處于近似著魔狀態(tài),劇情過于反復,在情緒和事件的推動上代價大但效果一般。全片諸多大特寫沖著鏡頭或第一人稱視角,倒是點題。類似現(xiàn)代啟示錄
丑惡的戰(zhàn)爭,各種慘不忍睹……經典但異常殘酷的電影
@資料館|結尾歷史影像倒流的蒙太奇試圖回到罪惡的原點:面對母親懷中仍是嬰兒的希特勒,我們要不要開槍;拿槍的人會不會成為下一個希特勒;最后一幕穿越開頭那片樹林,是重演這場戰(zhàn)爭的開始,還是另一場戰(zhàn)爭已經到來。
影史上最殘酷的電影,自己去看??上乙恢辈恍蕾p電影創(chuàng)作者帶著情緒拍電影,拋開這些政治意識形態(tài),戰(zhàn)爭中的人性刻畫依舊震撼人心?!铩铩铩?/p>
影片中途很多人走了,有人睡著了,打呼嚕響徹天際。散場后,坐在前排后半段一直在玩手機的姑娘終于抬起頭,給這部片子下了一個“販賣苦痛”的結論,跟同伴哈哈笑了。那一瞬間覺得果然現(xiàn)在人們還是吃的太飽了,作為人類是不是應該有點基礎的同理心和尊重,沒有任何一段歷史該被這么評價。誠然這部片子在節(jié)奏上有問題,觀感可能比較不適,但是就算是“販賣”,相信導演和攝制組乃至整段二戰(zhàn)史里的人民,也沒有期望你用這80塊錢的電影票為此買單。還真的是,屠刀沒有落到你的頭上。
1.影史最殘酷劇情片之一,僅次于[刀的哲學],亦與同年另一最黑暗紀錄片[浩劫]構成互文。2.比之[伊萬童年]柔暖的詩意夢境,本片陰冷到底,毫無希望,一如皺紋滿面的衰朽孩童。3.片名出自[啟示錄]第4封印。4.他們在上面喝酒,把酒瓶留給我們。5.粘稠沼澤,垂死馬眼中的照明彈。6.槍擊希特勒倒退時間。(9.5/10)
最后那段槍擊希特勒的蒙太奇真是神爆了,神來之鏡!神來之鏡!只有電影能做到,只有電影能做到!怪不得被周傳基拿來批綜合論!
4.5;風格極為獨特的戰(zhàn)爭片,被震到幾乎無法動彈。大量直視鏡頭+各種特寫+主觀視角,實現(xiàn)真正意義上的「自己去看」;戰(zhàn)爭究竟離地獄有多近,自己去看!前半段一直籠罩于某種怪異而荒誕的氛圍中,從參軍開始便被卷入一種無法自保、無法擺脫的漩渦;爆炸后耳鳴的音效與喘氣極具壓迫性,運鏡與氛圍營造很有超驗感與前瞻意義。沼澤中的艱難行進與登島之后選擇性失明,死神附身的希特勒骷髏架,瀕死的牛眼望向荒唐人間,均處理得極富隱喻,視覺沖擊力滿格。結尾堪稱絕妙,射出的怒火致使時間倒流,然而若真的一切可重來,難道世界會有所改變嗎?孩子的臉從此蒼老,樹林中鏡頭一轉,儼然冬夏又一春,這世上的殺戮并未停止。
百聞一見系列,簡單粗暴的記述了小游擊隊員從渴望武裝到目睹大屠殺全過程的心路變化,粗暴到小男娃的身心反應幾乎是直接靠化妝變化來表現(xiàn)的,片子極端反法,沒其他態(tài)度,就像是刻意舉著身著納粹軍裝的泥巴假人招搖過市一樣,一心只為引起群眾目光與唾棄,最后把希特勒“打回娘胎”的處理倒是荒誕到有趣
『為了補標再看電影??』之前看過清晰度忘了,今高清畫質再看,沒有直面戰(zhàn)爭的大場面,通過普通人的眼光體驗戰(zhàn)爭的殘酷,俄羅斯????文學的厚重感在電影里表現(xiàn)強烈。沒有戰(zhàn)爭的生活真的太完美了,但是近現(xiàn)代戰(zhàn)爭一直陪伴著我們,雖然我們沒有親歷戰(zhàn)爭,但是世界一直在戰(zhàn)爭的陰云??籠罩下,很多人還生活在戰(zhàn)爭的你死我活的日常中珍惜沒有槍林彈雨的日子。
納粹被展現(xiàn)為狂歡節(jié)般的享樂主義,蘇軍的形象與其說是保護者不如說是侵犯本國民眾人權的另一種侵略者 ,只是在一種更大的對外的集體恨意下不得不凝聚起來,這便是家國情義的真相。主人公面對來自成年人世界的一個個玩笑,例如他和格拉沙對視時兩人同步破涕為笑,他以為可以與她相互理解,卻被她當做司令的一個鏡像去發(fā)泄苦悶,在她的愛的呼喚中反而凸顯了差異的不可彌合性和極端環(huán)境下精神的歇斯底里性。以不同的地點和同行者為區(qū)隔的敘事結構不可謂不均衡,但堪稱偏執(zhí)的視聽手法將影片拋入了對立面,正如人臉特寫和主觀視角長鏡頭之間的主客互搏。缺乏前史鋪墊的面龐和戲劇化的表情的長時間強制性在場帶來一種陌生化的奇觀式驚駭,人被戰(zhàn)爭同化,這是對于地獄的反饋,同時也是來自地獄的凝視。似乎有使用三次裂焦濾鏡。動物相關的隱喻都堪稱點睛之筆。
意識形態(tài)固化的太過明顯,所謂「最殘酷的戰(zhàn)爭真相」反而充斥著主觀「咬牙切齒的仇恨」以至于最后完全失控,作為宣傳電影并無不可但是在藝術呈現(xiàn)與審美上則反而淪入二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