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白夜
《白夜》原先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一部小說,屬于那位偉大的俄羅斯天才“前西伯利亞”時期的作品。這部小說和《被侮辱的與被損害的》一樣,通篇流露出早期陀氏浪漫而憂郁的氣質。
據說這部小說至少5次被改編成電影,我所看過的除了維斯康蒂的,還有布列松1971年拍的《夢想者的四個夜晚》。讓這么多位導演感興趣的可能首先是故事本身的悲劇性:愛做夢的年輕人遇到了理想中的姑娘,而她卻心有所屬,當他以真誠和熱情一步步打動她的心,讓她幾乎產生愛上他的幻覺時,她所等待的愛人再次出現,于是幻夢破滅,濃郁而熾烈的感情被迫突然中止,年輕人只能懷抱著辛酸和熱淚祝福心愛的姑娘。這是典型的“愛離別”的故事,是生活的“無?!彼核槔硐胝叩膲粝氲墓适?,是無論在任何時代任何地方都會有的生命本身的哀痛。這個故事也是關于愛的諾言和信念的,姑娘和她的愛人相約一年之后在這座橋上再次相見,于是姑娘在一年之間“思想上都從沒背叛過他”,并在一年之后每天晚上都在橋上等他,而他不知因何緣故遲遲沒有出現。最后那一個夜晚,傷心絕望的姑娘墜入了對年輕人愛情的幻覺中,他們一起跳舞相談甚歡,但當時鐘敲過10點,姑娘本能般地拋開一切再次沖向那座橋去。在我們這個不敢輕易許諾和幾乎什么都不信的時代,這樣的諾言和信守、愛情和信念并不多見,也只有在詩人的想象中,電影中娜塔莉那么純潔的姑娘身上才會發(fā)生,但它卻如此打動我們。
這樣的主題放在電影中并不容易處理,觀眾很容易覺得做作而產生反感。瑪利亞?謝爾所演的娜塔莉是位真正的天使,是純潔無知的鄰家女孩,具有一顆未被任何邪惡和欲念所侵染的兒童的心。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小說原著中,這樣的女孩后面無疑有著圣母的影子。馬切羅?馬斯楚安尼演的馬里奧是個典型的做白日夢青年。在我看過的那么多馬切羅所主演的電影中,這個馬里奧無疑是最可愛的一個。當最后姑娘離去,馬里奧那張因傷心絕望而淚流滿面的臉的特寫展示出了一個剛剛“初愛”的年輕人痛失所愛后的全部痛苦。這樣的處理使觀眾的同情心全部集中在馬里奧身上,加強了電影關于“愛的幻滅”的主題,相反,娜塔莉的愛人在電影中少數幾分鐘的出場較之馬里奧顯得較為“平庸”,愛的誓言和信守的內涵因此較為薄弱。
故事發(fā)生的地點是在水城威尼斯,但電影里的這個水城完全是在攝影棚里搭出來的。這是一個完全封閉的空間,一切細小的場景甚至天氣都可以為導演所控制。這個“威尼斯”連續(xù)出現在幾個“白夜”之中,夜晚的場景十分具有夢幻色彩,與故事本身浪漫有憂傷的感情基調十分協(xié)調。維斯康蒂是意大利新現實主義運動的早期發(fā)起人之一,這個攝影棚里拍的故事也并未完全違背新現實主義的理念。電影并未以馬里奧和娜塔莉的愛情為中心組織所有的鏡頭,而是將這對年輕人的故事放在了一個可以出現各種隨機事件的生活之流中。姑娘等待的那座橋上,數次出現一個身著黑衣的妓女(或許每個天使邊上都隱藏著魔鬼),馬里奧與她最后產生一場沖突。馬里奧帶著娜塔莉到一座橋下他的“秘密地點”時,發(fā)現那座橋早已為無家可歸的人所占據了,這等于無意中撞到意外事件。還有馬里奧的在街上的游蕩,向他搭訕的漂亮女人,還有最后馬里奧和娜塔莉在一個餐廳看到的舞蹈表演,這些細節(jié)同時具有雙重意義:它們既營造了電影中愛情的浪漫氣息,同時也使故事具有客觀環(huán)境的真實感。這樣故事便不會因為顯得像是空中樓閣那樣虛幻而引起觀眾反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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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白夜》還在
巴贊說過維斯康蒂的《大地在波動》是現實與唯美的結合。
至于1957年他拍的《白夜》,巴贊沒說過,或者我還沒看到他在這方面的著述,更遺憾的是巴贊于1958年就英年早逝了。改編自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白夜》,顯然是吃力不討好的事,但維斯康蒂巧妙地移植,打破時空與現實的界限,模糊了故事的歷史性,界定在一個簡單明晰的愛情故事中。
但意大利式的懸念仍在。讓《白夜》如一團霧氣在黑夜的街巷、小橋和流水中,慢慢飄蕩,直至白雪落下,白夜才得以真正的驗明。直至那個消失了一年的情人出現,納塔莉亞興奮地撲向他的懷抱,馬里奧黯然神傷地離去。
馬斯楚安尼對于這個角色的把握,倒讓人想起幾十年后他出演的《養(yǎng)蜂人》(1986年)中的角色,一個心勞日拙又渴望重生的養(yǎng)蜂人,并沒有得到熱力青春女孩的滋潤,倒一路被她搞得疲憊不堪。這猶如一個演員跨越時代的無力見證:生命在歲月的砥柱和磨蝕中,除了年老體衰和臃腫不堪,其他似乎都顯得一文不值。
維斯康蒂的唯美在安哲羅普洛斯的詩意凝視中,竟然劃著同一個優(yōu)雅的精神弧線,這種藝術維度的一脈相承,讓電影的天空變得無限的廣大。從維斯康蒂拍出的《豹》、《大地在波動》、《諸神的黃昏》、《北斗七星》、《戰(zhàn)國妖姬》、《小美人》、《洛可兄弟》、《魂斷威尼斯》、《家庭的肖像》和《無辜》等影片來看,的確,他的風格堪稱多變。
這與法國“新浪潮”一開始所提倡的電影應回歸電影本身,與文學要劃定界限有一定距離,因而包括安東尼奧尼等意大利電影人,都遭到了當年“新浪潮”諸將們的撻伐。尤其是戈達爾所倡導的反對古典敘事和推崇布萊希特式的疏離與不連貫手法,一時成為“新浪潮”的主流。以至于戈達爾推出了“由霍克斯和希區(qū)柯克拍的安東尼奧尼電影”——《輕蔑》。雖然他們推崇希區(qū)柯克、約翰·福特、霍克斯、弗里茨·朗、山姆·富繆、尼古拉斯·雷等大導演有一定道理,但未免褊狹。其實,約翰·福特的風格也是一個多變的高手,從《告密者》、《憤怒的葡萄》、《青山翠谷》再到《關山飛渡》等,并非他只是一個拍“西部片”的大導演。
沒有哪個導演能完全置現實于不顧。即或蘇聯(lián)特殊時期下的塔可夫斯基,仍會拍出《鏡子》這樣與現實相向的電影,只是他讓落寞又苦楚的現實,精心地融入如現代詩般的空靈和憂郁的意境中。時間的硬度與精神的高度,乃是歲月沉淀后得以檢索與確認的結果。
有趣的是,后來的特呂弗與戈達爾的決裂也起于此,特呂弗漸趨回歸正統(tǒng),越來越講究劇本中文學的品質,這自然為戈達爾所不齒。實際上,電影誕生一百多年,并沒有一個嚴格的框框,哪樣拍是對的哪樣拍就是錯的。一個導演終生堅持一種風格,當然非常了不起。而一個導演終生的拍攝風格多變,也同樣值得贊賞,前提是無論是哪種風格都得是好電影。非此即彼,苛求與道同,不如兼容與多極來得實在和長久。
再回到《白夜》,維斯康蒂善于用明暗光線,以調動角色的情緒,堪稱一絕。原本難以捕捉的表情,卻能在或明或暗中得以恰到好處的體現。另外,在小酒吧跳現代舞的那場戲,即可看出大師在光影層次中的錯落秩序與疊加使用,達到了一個極致。而長鏡頭對節(jié)奏的把握,又始終如一的沉緩、細膩又明凈,隨著情節(jié)的推移,這種氛圍的誘導令人沉痛而擊賞。
白雪停了,白夜還在,夢已死去。生活還在碎光流影之中延續(xù)。馬斯楚安尼的從影路無疑是一個經久的傳奇。他從《夜》中,來到《白夜》,再來到《養(yǎng)蜂人》,已在天堂的他還演電影嗎。
想起馬里奧在雪夜與納塔莉亞緊緊相擁,最終喃喃絮語地說出“我愛你”,那是令人多么開化的一刻啊??僧斠粋€身影突然出現在前面的小橋上,他卻只能說出“幸福無價”而踽踽獨行。這種空蕩的感受,恐怕正好印證了他之前曾說過的“我要么狂喜要么絕望”,方能概括他深深的失落。
出演納塔莉亞的瑪麗亞·雪兒,一生出演過很多歐美影片,讓人不禁想起幾乎與她同時代又同是來自于奧地利的羅密·施奈德,如雪的精靈,如畫般神秘,若即若離,讓世間所有男人都無法承受的美,仿佛呵一口氣就會融化,讓人不忍觸碰。是天使就該回到天堂,就該遠離這污穢的現實,這是否也暗合了她們生命本身的某種奇詭與秘密呢。
刊登于2013-9-4《深圳特區(qū)報》
選自海天出版社出版的影評集《看不見的電影》
3 ) 曇花一現的浪漫
在深夜街頭閑逛的男人遇見了一位美麗的女人,男人趕走了調戲女人的流氓。女人想要離開,男人追了過去,他看見了女人清澈的眼睛,攝人心魄,一見鐘情。男人問女人為何深夜一人在此,女人沒有作答。他們約定第二天相見。
次日,女人告訴了男人自己的故事:女人在等一個人,一個她愛的男人,一個曾經的房客。這個房客高大,成熟,男人味十足。房客會送給她很多書看,會帶著她和姥姥一起看歌劇,在歌劇院里眉目傳情。他們瘋狂的愛著對方,但男人需要離開一陣。他們約定一年后再見,此時,便是一年之后,此地,便是約見之地。
第三日,房客沒有出現,女人繼續(xù)等待。男人不解女人為何如此確信,他愛這個女人,人總是自私的,尤其是愛情。男人試圖勸說女人放棄,可女人還想繼續(xù)堅持。女人讓男人幫忙寫了一封寄給房客的思戀之信。他很痛苦,他愛著女人,卻幫助女人給另一個男人寫情書。所以女人離開后,男人撕掉了信件。
第四日,男人在繁華的街道偶遇女人,女人問他是否在刻意躲避。男人不耐煩,想要逃離,他討厭愛上心有所屬的女人的感覺。但他愛她愛得瘋狂,溢出的愛無法控制。男人邀請女人來到酒館,他們在酒館的舞池中釋放激情,瘋狂舞蹈。這一刻沒有顧慮,沒有房客。10點已到,這是約定之時,女人迅速收起了歡樂,瘋狂奔向約定之地。希望再一次落空,女人崩潰痛哭,男人安慰她,坦白自己撕掉了信件,向女人表白自己的愛。女人遲疑了,動搖了,這種不確定性讓她疲憊,也許等待只不過是一廂情愿罷了。
女人接受了男人的愛,男人狂喜,雀躍,抱住女人,讓女人知道愛有多炙熱。男人帶著女人上了一艘木船,他們在平靜的河道上劃船,這是男人的浪漫,這是男人夢想的戀愛儀式。男人告訴女人自己很窮,但有一份工作,他會努力,會上進,會為女人付出一切。男人道盡了情話,填滿了愛意,生活終將迎來光明。他們上岸,往家的方向走去,男人把自己的大衣披在女人身上,一路將女人攬入懷里,這是珠寶,不容有失。他們經過約定之地,女人看見了心中的愛人,他終于赴約。女人甩掉男人的手,掀掉男人的大衣,不顧一切奔向愛人的懷抱。隨后跑回男人面前,女人向男人道歉,男人啜泣著告訴女人去擁抱真正的愛人吧,不用道歉,不用同情,一切都是最好的結局。男人撿起地上的大衣,孤身一人向街道的盡頭走去。
4 ) 《白夜》:只為生存那一瞬的時光
一、維斯康蒂的烏托邦
?。?)建立在新現實主義基礎上的意大利電影
利諾?米奇凱在1975年寫道:“不管是相似、對立,還是保持距離,意大利電影的現狀都是建立在新現實主義電影的基礎之上的?!边@句話道出了新現實主義在意大利電影中的地位,而具有如此地位的新現實主義,也由于其“把貓狗放進同一只口袋”的復雜性,在誕生的半個多世紀后,讓人仍舊難以對它下一個精確的定義。當然,看一部意大利電影之前沒有必要大費周章地研究一遍電影發(fā)展史,了解意大利的藝術根基(歌劇對于電影的獨特影響,電影與文學的交流),抓住作品創(chuàng)作的特點和時代背景,就能更好的體會其中的含義。因為不論在任何時期,“意大利電影也始終忠實于它的藝術根基和傳統(tǒng)”。
法國電影很多都不以近十年的歷史為創(chuàng)作背景,而意大利影片就正好相反,突出的特點就是關注現實社會的動態(tài),、。電影幾乎可以作為對社會歷史進程的一種記錄。這也是為何當時的法國評論界在觀看意大利電影時,總會對意大利人對現實的熱愛表示一番驚異。
在拍攝了“大地在波動”(The Earth Trembles 1948)這種挑戰(zhàn)巔峰的新現實主義作品之后,“小美人”(Bellissima 1951)被認為是維斯康蒂向瑪尼亞妮致敬的最后一部新現實主義電影。正如開頭利諾?米奇凱的引言,“白夜”(Notti bianche,Le 1957)雖不能算是新現實主義作品,但卻走入了背離新現實主義的行列。費里尼和安東尼奧尼因為強調“電影對于社會問題的關注和‘介入’”遭到左派評論的指責,說他們“過度重視形式,對個人主體的偏愛和對機體主體的放棄”。從1956年到1957年間有多部以“個人生活、夢想、夜晚和霧天的孤獨流浪,看破紅塵”為共同主題的電影,費里尼的“卡里比亞之夜”,安東尼奧尼的“吶喊”,還有維斯康蒂的“白夜”都具有如此特征。不過,它們的相似之處也僅限于此,導演想表達的意圖還是截然不同的。有些影評人現在談論起來,仍舊認為“白夜”是維斯康蒂第一部也是唯一一部這樣的電影。他將“新浪漫主義色彩”揉合進個人的生活困境,在那個理想主義崩潰的年代,烏托邦被時代摒棄的時代,維斯康蒂建立了一個自己心目中的烏托邦。
影片拍攝的年代正好是匈牙利革命的第二年。1956年,匈牙利總理尋求中立的呼吁引發(fā)了全國的反蘇浪潮,蘇聯(lián)派兵進行了鎮(zhèn)壓。那段時期,蘇聯(lián)內部也召開了激烈的黨代會。社會各界秉持著自己的看法,這件事情也促使很多文化人物放棄了極左主義的理念,引起了左翼政黨的危機。一些人開始質疑之前的信念,烏托邦隨著理想主義的分崩離析沉入了深海。維斯康蒂在這個時候,用四個夜晚的兩段愛情,表達了自己堅持的理念,不會因為所爆發(fā)的事件沖擊而動搖。
?。?)幻想者
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原著小說中,男主人公是一名孤獨的幻想者,實際生活對他來說非常遙遠。他的世界是存在于太陽底下的稀奇土地,既有“純屬幻想,熾烈理想化的東西,也有相當平庸的東西”,他一無所求,算得上十分滿足。與平常人向往的生活不同,他用幻想重塑現實中的生活,隨時決斷,隨時翻新。少女娜絲金卡則是一個處于昔日與現時愛情的邊緣,難以抉擇的困境。
維斯康蒂不僅將小說中故事發(fā)生的地點,從俄國的彼得堡移到了坐落于意大利西岸的里窩那,對人物的性格也做了一些改動,讓少女娜絲金卡(在電影中她的名字是娜塔麗婭,為了統(tǒng)一本文中均稱娜絲金卡)成為了幻想者,對虛幻愛情堅貞不移的幻想者,她比男主角更愛做夢。每次站在城市的廢墟前,她講述一年前那次短暫熱烈的相戀,都如墜夢境。電影對于小說中的娜絲金卡的情人,在一年前銷聲匿跡的原因的改動,讓戀情顯得更加虛幻。小說中,情人因為窮困潦倒,自認沒有能力迎娶娜絲金卡,所以決定去莫斯科尋求賺錢的途徑,以期一年之后能有所建樹,再回來給娜絲金卡幸福。他對于兩人的未來有一個許諾,更加堅定了娜絲金卡等待的決心。但是電影中,在談到情人離去的緣由,娜絲金卡說,他就那么消失了,沒任何交待,只說一年后會回來。既沒有期許,也沒有音訊,他沒有給娜絲金卡任何理由,只是給了她一年的等待和充滿不安的未來。她比小說中的娜絲金卡更加有理由懷疑、彷徨,也更有理由做夢。對抗現實的最好手段就是創(chuàng)造出另外一個神話般的世界。抓住夢幻似的微光,讓靈魂因為心懷的甜蜜而顫抖。在影片中,最令人印象深刻的畫面之一,就是飾演女主角的施奈爾那渴望、充滿幻想的眼神——四周都被夜色籠罩,而她夢中國度的光芒卻把她仰望的臉照得異常明亮。可以看到愛情襲入了她的心田,讓她懷著隱秘的希望,又是羞怯又是惱怒,最后在離別的夜里泣不成聲。那些真的存在過嗎?不會只是癡狂幻想中的景象吧?為什么那種激情還能燒得她渾身顫抖,而卻再也不見了戀人的蹤影?這就像是消失在沙漠中海市蜃樓,明明還能嘗到甘泉在舌尖滑過的清冽,卻只能面對著一片黃沙哀嘆。
鏡頭在拍攝娜絲金卡的情人時,總是用稍微仰視的角度,營造了情人偶像般令人愛戀與敬畏的感覺。似乎一切從初次相遇就注定了,一個人要仰視另一個人,一個人成為另一個心中的夢想。娜絲金卡坐在凳子上,新來的房客站在門口,英俊、高大,只有一個手提箱,帶著謎一樣的過去和難以預知的未來,把娜絲金卡難以掩飾的羞澀與激動盡收眼底。他們在一起的時候,他總是扮演主導一切的角色:不茍言笑,神秘莫測。濃重的陰影打在他已經不年輕的臉上,仿佛雕像莊嚴的紋路。娜絲金卡則是那個追逐者、冒險者、等待者。當她掩飾不住好奇,想要去新房客房間探索時,鏡頭從樓梯的頂端俯視下去,讓普通的樓梯在畫面中呈現出險峰般陡峭的角度,娜絲金卡小心翼翼的攀爬著,像個著魔的信徒,竭力攀向心中綺麗的國度。
在和馬賽洛?馬斯楚安尼飾演的陌生人馬里奧相處的第三夜。娜絲金卡躋身于夜晚的集市中,對著玻璃窗中的婚紗發(fā)呆,她的倒影融化在玻璃窗內純凈無瑕的世界中,拋離了塵世,“在遠離故鄉(xiāng)海岸的異國,在南方酷熱的晴空下,在一個永遠神奇的城市里”。
至于馬里奧,這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在小說中本來是沒有名字的。小說以第一人稱“我”來敘述,這種概括性的“我”與“你”(娜絲金卡)的關系,使得二者的情感更加突出,更好的展現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復調藝術”,即兩種稱謂、兩種聲音、兩種情態(tài),每個人心中的矛盾,觸碰在一起又可以組成新的心靈軌跡。到了電影中,“我”不僅有了名字還有了過去,這賦予了人物更加個人化的情感。第三夜,在酒館的狂歡中,馬里奧才愿意一吐真言,之前他都對自己的生活避而不談,只是說沒什么值得講起的。在情歌與愛情酒精的作用下,他終于開始吐露內心,卻淹沒在了酒館喧鬧的樂聲和笑聲中。他當過兵,真實的生活過,卻因為厭倦了朋友的別離,決定一個人過。他對愛情有著一些極端的追求,但也很現實。他從初遇就愛上了女主角,送她回家,聽她訴說經歷,甚至假裝高興地幫她想如何給情人寫信,卻轉身把信撕掉了。他的愛,以終成眷屬為目的。小說中的“我”則是經歷了三個心理階段,陌生人、兄長、追求者,他真心安慰脆弱的娜絲金卡,為她送信,當娜絲金卡的愛情變得渺茫,他才鼓起勇氣追求。就算最后失去了娜絲金卡,也能發(fā)自內心的感嘆:“但愿你永遠幸福,因為你曾讓另一顆孤獨而高尚的心靈獲得過一分鐘的快樂和幸福!”
電影中的馬里奧,曾因為娜絲金卡的拒絕而憤恨不已,他希望娜絲金卡幸福,更希望是自己給她幸福。娜絲金卡是個純潔的幻想者,而他的幻想中則有真實的成分。最后,純潔的幻想者美夢成真,現實的幻想者又孤身一人。維斯康蒂仿佛在借此表達自己純粹的理想主義看法:烏托邦是為堅定不移的信徒存在的。
二、只為生存那一瞬的時光
(1)白夜
白夜是彼得堡夏季一段時間內特有的自然現象,晚霞與晨曦相接,天空清澈如洗,卻不是白日里的那種明亮,點綴著繁星,讓整夜都是灰蒙蒙的曖昧色彩。怪不得陀思妥耶夫斯基開篇的第一句話就是“一個充滿幻覺的夜晚”。趕去別墅避暑的人騰空了彼得堡的街道、河堤和花園,城市顯得安靜而蕭條,好似它的靈魂都隨著疾馳而去的馬車消失了蹤影?!拔摇睉阎粧仐壓托呃?、憤懣和悲傷,感到彼得堡隨時都回化為一片廢墟。白夜成為了一些人的狂歡節(jié),也為另一些人帶來了無法入睡的不安與驚恐,“我”無處可去,甚至無法被黑夜掩蓋,只能白天黑夜,都夢游一般的走在空蕩蕩的涅瓦大街。對于朋友的渴望,被排除于生活之外的孤獨感,都積郁在“我”的心中。這時,只要有人輕輕推開那扇門,情感就會噴涌而出。于是,“我”,遇到了娜絲金卡。匯集的感情迅速沖斷了陌生人間的樊籬,他們傾訴、相愛,最后分開。
維斯康蒂把故事搬到了里窩那,用4億里拉重建了片場,整個地區(qū),包括河流都是精確的按照計劃建造的。里窩那位于意大利托斯卡納的西部,是一個港口城市。在文藝復興時期曾被認為是“理想的城鎮(zhèn)”。這個港口在二戰(zhàn)時曾是許多軍艦聚集的地區(qū),受到了戰(zhàn)爭的重創(chuàng)。到1954年,當新港口重新建立后,里窩那才重新被認為是重要的港口之一。在里窩那,沒有彼得堡的白夜現象,也沒有同樣是意大利港口城市的威尼斯那般熠熠生輝。它只是意大利的一部分,不像“亞得利亞海明珠”是一種標志性的風情,是要發(fā)生在那里的故事總是更加動人,而發(fā)生在里窩那的故事就像發(fā)生在意大利任何一個角落那樣平常,不受矚目。電影中的里窩那,隨處都可見到廢墟,僅剩一面墻壁的房屋,街頭露宿的流浪者。但這一切出現在畫面中時,卻毫無荒涼之感。維斯康蒂用黑夜和穿越廢墟的光線,營造出銅版畫的美感。黑暗掩蓋了荒涼,重塑了城市的各個角落。馬里奧漫步在鐘聲敲過十點的主要街道,還有不少人來來往往,不熄的路燈,擦身而過的路人,驟然而落的冷雨,彌漫于城市的霧氣,飄散于空中的雪花,讓里窩那的夜晚生動而浪漫,成為另外一種意義上的“白夜”。
馬里奧以一個新居民的身份開始了這段故事。他與邀請他去別墅度假的一家人剛剛分開,心情不錯,一個人信步走在潮濕的街道上。兩旁的店鋪都打烊關門了。從汽車站又涌出來不少人,紛紛趕著回家。馬里奧轉身迎著人群,兩只手插在口袋里,意欲交流的姿態(tài)落了空,孤獨感就從這不經意間彌漫開來。他并不急著回住所,而是漫步在狹窄的巷道間,一只流浪狗跟著他走了一段路,他們一樣在濕冷的夜沒有歸屬。在經過一座橋的時候,他看到了一名女郎倚著橋欄哭泣,他想上前詢問。女郎受到了驚嚇,警覺地走開了,步子很快且充滿膽怯。若不是那兩個騎摩托車的小混混出言輕佻,馬里奧恐怕沒這么容易就能和她攀談上。
潛藏著危險的夜晚,滿懷心事的兩個陌生人結伴而行。黑暗與陌生,卻讓他們彼此敞開心扉。
?。?)橋,霧,女神酒店
小說中的兩位主人公,只是每晚相約在橋邊,聊各自的生活境遇,幾乎均為對話,對于景物的描寫都非常地少。在電影中,他們則是邊走邊聊,景物與街道,甚至多變的天氣,都無不烘托暗示著人物的內心世界。而他們身邊的小人物,無不透露著意大利的風土人情。
電影中的景物雖然有限,但是各式各樣的橋最為令人印象深刻。有雕花的鐵柵欄橋,磚頭砌成的橋,繩索橋,木質橋,石拱橋。馬里奧和娜絲金卡相遇的橋,就是她等待情人的橋,兩排間隙較疏的鐵欄桿,在每兩根橋欄的最上端有個簡潔的半圓弧型,讓原本枯燥的直線優(yōu)雅起來。這種橋總是顯得危險又美觀,就像她苦苦等待的情人,他能讓脈搏隨著魔法越跳越快,蒼白的臉頰緋紅似火,讓病態(tài)緊張的靈魂激烈抖動。有他在的地方,總伴隨著羞恥、奪眶而出的熱淚,就跟這座橋一樣,仿佛伸伸腳就能落入水中,卻也能感到懸在河流上的美妙感。這位房客的床頭就是這樣簡潔優(yōu)雅的銅欄桿,他的房間雖然擺設不多,但都帶有花邊這樣的裝飾。反觀馬里奧的住所,卻只有一個簡單的床墊子,空蕩的屋子里都是些直來直去的線條,暗示了他的務實。不過,床頭的墻壁上釘的花壁紙,和房間的整體有些不太協(xié)調,但也泄露了他內心中浪漫的一面。有趣的是,他住的地方叫做女神酒店,店主卻是個精明、大嗓門的女人,和酒店的名字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這些細節(jié)無不透露著意大利人熱烈醒目的性格,也許這和常年的日照充足有著分不開的關系。
當娜絲金卡講到房客要離開一年,她甚至不知道他去了何處。馬里奧就顯得有些激動,他說她簡直是瘋了,那個男人肯定不會回來了。娜絲金卡不可自抑地笑了起來,好像很久都沒有笑了,一定得笑個夠。這時候,一場突如其來的雨直直落了下來,他們笑著嚷著,在雨中奔跑。原本緩慢的城市,忽然因為飛奔避雨的人變得有些失控、瘋狂。在他們避雨的門廊下,躲進了另外一個男人,戴著眼鏡,頭發(fā)因為歇頂少了一大片,看起來是個知識分子。他在馬里奧和娜絲金卡交談的時候,非常認真地把一塊手帕包在頭上,以為這樣就免于淋濕,可是沖進雨幕不久又折了回來。顯得有些尷尬,只好和馬里奧兩人說,下雨了。
正如馬里奧說的,雨很快就停了。潮氣還遠未散去,霧氣慢慢聚集起來,遠處的燈光在霧中顯得如夢似真,整個故事進入了曖昧的羅曼蒂克階段。娜絲金卡跑走后,一個女人用借火,試圖和馬里奧攀談。之前她就在馬里奧和娜絲金卡相遇的第一夜出現過,經過兩人的時候,她特意放慢的腳步,眉目中透著被馬里奧的英俊所吸引。后來,她還在酒館意欲與他搭話,可惜沒成功。
維斯康蒂曾經說馬賽洛?馬斯楚安尼具有獨特性,“能在人群中一眼認出他。但是他不屬于故事中的什么英雄人物,他是‘反英雄’的人,所以觀眾才那么喜歡他,覺得非常親切?!彼眠m合馬里奧這樣的角色,非常有魅力,但是又具有普通人的弱點。你會欣賞他,卻又有所共鳴。他站在街頭,就會有不同的女人向他接近、示好,做出暗示,櫥窗外打扮時髦的少女們都帶著獻媚的微笑看著他。在他被娜絲金卡拒絕后,那個借火的女子再次出現,這次馬里奧并未拒絕她。他們走過的橋是那個繩索橋,驚險、搖搖欲墜,這也是這個陌生女子帶給馬里奧的遭遇,平白無故遭人圍堵,打了一架,灰頭土臉的溜走。
第三夜酒館內的狂歡,讓無論是馬里奧還是娜絲金卡都在舞蹈制造的親密氛圍中,有些忘我。舞蹈,尤其是雙人舞,是男女逾越羞澀距離的絕佳選擇,他們有理由拉著手,相擁在一起,閉著雙眼,聽著令人墜入愛河的音樂,感覺彼此的氣息和體溫。這就是愛了吧,難怪馬里奧滿足的說:“現在我能說,我也快樂過了!”墻壁上點綴著郁金香一樣的燈光,分泌著荷爾蒙的潮熱房間,肢體接觸的快感,都讓這個地方瘋狂、不切實際,在這里,沒人會去思考,連交談都不行。人們就是跳啊,唱啊,笑啊,扭動啊,相愛啊。這是他們在這里能做的僅有的幾件事情。直到有個女人推開了門,外面的風吹進來,也把真實吹進了夢境。娜絲金卡就像過了午夜的灰姑娘,落荒而逃。外面狂風大作,愛情的魔法即將消失。鏡頭在一個廢墟的外面定格,透過只剩下一個窗框的墻壁,看著娜絲金卡暈倒在地。如同目睹一場幻滅,娜絲金卡夢想的幻滅,她對愛情的夢想奄奄一息。之后的馬里奧也經歷了一場荒唐的遭遇。
兩人再度聚首,馬里奧決定等待娜絲金卡愛上他的那一天,娜絲金卡決定等待忘記昔日情人的那日。他們乘上了小船,天空飄起了雪花,他們就像童話中天真地孩子,笑啊,跳啊,暢想著未來的幸福生活。只有在無暇的夢境中才有這樣美麗的畫面,而美麗的東西從來都稍縱即逝。雪是制造幻象的高手,它雖然讓荒涼的城市變得煥然一新,卻也會即刻融化,露出城市原本的丑陋。
情人出現在娜塔麗婭等待了無數夜晚的橋頭,她驚跳了起來,飛也似的奔了過去,又閃電般地飛回來。淚流滿面、結結巴巴的跟馬里奧訴說,她錯了,她騙了他們倆,她的等待是對的。還未等馬里奧從震驚中清醒過來,她就又迫不及待的飛奔了回去。緊緊依偎著情人的懷抱,漸行漸遠。
這時候,天已經亮了,馬里奧的愛情隨著最后一聲鐘鳴,消失在空氣中。城市在陽光的照射下有些刺眼,那些廢墟失去了夜晚的魔法,變得平凡而荒涼。馬里奧再次一個人走在空蕩蕩的街道上,第一夜的那只流浪狗又陪伴他走著。他需要更多的勇氣和更堅定地信仰去追逐夢想。
經過多年,他終于找到了屬于自己的那朵小花,它孤零零地長在陰影中,保持著愛情最初的芳香,被雨水滋養(yǎng),等待被他攀折,揣進懷里,在濃霧中窒息,在白雪中枯萎,“這怎么辦呢?惋惜也是枉然!要懂得,它被創(chuàng)造到世上,只不過是為了緊靠著你的心口,就只生存那一瞬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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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mtime.com/my/LadyInSatin/blog/1579709/# 5 ) 你愛的那個夢,只是別人的現實
以前其實從沒看過維斯康蒂的電影,即使是聲名大噪的《豹》也沒看過。這部不大出名的《白夜》是第一部。
最近腦子里總是縈繞著白夜的故事,想看看陀翁小說影視化的樣子。其實,剛開始看的時候不大滿意,不是白夜嘛,彼得堡的那種晚霞和晨曦相互映照的現實景象實在想一睹光彩,可是導演卻把故事放在了一個意大利小鎮(zhèn),而且是酷似威尼斯的水城。后來感覺這種水波蕩漾,霧氣迷蒙的迷幻氣氛確實有點白夜的意味,讓整部電影呈現一種似真亦幻的基調,而片尾雪停了天亮了也有種大夢初醒感。
娜斯簡卡在電影里成了意大利小鎮(zhèn)的異國少女,黑發(fā)也替換成了金發(fā),而瑪利亞雪兒卻真的像小說里的娜斯簡卡,淺色的眼眸像小鹿,既活潑大方又憂愁感傷,躲雞棚的那段真的可愛到我了。而馬斯楚安尼飾演的幻想家未免太帥了吧,這樣的人會像蝸牛一樣,在城市的夾縫里生存?好像沒有陀翁筆下的靦腆和憂郁。電影里省去了那么多難以表現的心理描寫,讓兩人多了一些奇遇,舞廳的那段真的挺意大利,馬斯楚安尼輕聲說我也曾快樂過多讓人動容。年輕的房客,在電影里顯得愈發(fā)神秘莫測,首次登場就像神袛出現在門口,英俊又疏離,而他的住所也是高高在上的,娜斯簡卡需要像朝圣一樣攀爬長長的樓梯才能前往,此時,娜斯簡卡也是一個幻想家,她小心翼翼摩挲他的物件,他的書籍,在他發(fā)問時候不敢吭一聲。而在最后一晚上在簡直可以抓住幸福本身時候,在午夜泛舟,在雪地嬉鬧時候,誰能想到她的心上人卻像一個地獄使者一樣出現在一片白雪皚皚中,而你的所有夢幻,在現實著陸時候,被朝霞被光亮瞬間蒸發(fā)。
其實更喜歡陀翁的小說,不僅因為白夜帶來的異鄉(xiāng)陌生感,更喜歡斯拉夫人個性里陰郁又崇高的底色以及有點不切實際的幻想,可能就是所有在痛苦中掙扎又曾短暫瞥見光芒的人真實寫照吧。
而另一個更私人的原因,為什么我會那么喜歡白夜的故事,可能我曾經歷過相似度90%的故事。
6 ) 無愛情不故事
大師把手中關于男男女女三角的復雜關系處理得不溫不火,只不過隱藏在黑白顏色背后的心靈掙扎需要事后細細地體味。
我相信陀氏的作品一定恢宏如初,而透過維斯康提的鏡頭,我們依舊得以瞥見50年代石橋流水民宅的威尼斯。女孩擅自在橋上等待,朝思暮想的情郎尚未現身,一名新鮮的男子卻在英雄救美后落入愛河。此番故事似乎已經頻頻出現在泛黃的愛情小說中,如同佇立在河邊的少女每每總是令人愛憐。他們相處了三天,其間有溫情的火花在舞蹈的瞬間迸發(fā)。故事的最后四分鐘顯得尤其緩慢,因為有情人終成眷屬的結局我已疲乏??上驳氖?,在雪天的映襯下,消失一年的老情人終于出現在遠處的街燈下,女孩呼喊著丟下新歡跑去。后來是尾聲不忍離去的音樂聲,周遭的商家依舊,但這三天漫長的黑夜似乎永遠也不會過去。
我無意感時傷懷于大師的黑白片,只是乍看之下突然明白,所有的愛情都是電影的一段。你太息的時候便預示著高潮,而當你竊竊窺看懷中的姑娘時,千萬不要有任何慶幸之感。因為前方的路誰都無法預料,也許下一秒她為面容模糊的陌生人所引誘,你也奈何不了。
保留了原著框架,改變了第一人稱敘事視角,添加了酒館跳舞那段更強烈的動作,人物心境得以直觀渲染。是比原著更憂傷更有感染力,尤其是雪地、結尾的處理,但我還是更喜歡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絮語式。通過這電影我知道了什么叫“連戲”。強大的布景、布光、環(huán)境渲染。
"這不僅僅是我生命中的一段插曲." 很喜歡當中一個從這個男人轉到另個男人的那個鏡頭切換.一時之間還真的反應不過來.
一場邂逅,三日美夢。白雪之夜,望眼欲穿的愛情回歸現實,你的淚,你的低語,淹沒在她的笑聲里。簡單的故事,糾結的情愫,在維斯康蒂手里變得溫婉動容。馬斯楚真是楚楚可憐啊,跳舞那段很滑稽~
8.0/10。①女主在等異地男友來找她(等了一年,而且不確定男友會不會來)期間偶遇男主,兩人相識后感情逐漸升溫,然而就當兩人變成情侶后不久,女主的男友回來了,女主因此和男友離開,留下男主黯然遠去。②運用很美的布光/構圖+絲滑優(yōu)美的高水平運鏡/調度營造了一種唯美的浪漫氛圍。③外景置景個人認為是敗筆,過于破敗,雖然依然拍出了美感,但這種「破敗的美」與充滿精致感(也許是因為演員氣質/故事文本/等)的影調很錯位,扣1分;作為傳統(tǒng)故事片倆主角的心理曲線處理地不夠細膩較模糊,扣0.5。
A / 片中的人物有一種神秘的預知能力。他們召喚的不只是雨雪或霧氣,更是一種能與環(huán)境連綿一體的忘我狀態(tài)。當男主試圖將女主從一個幻夢中拖曳而出時,物的運動開始逐漸升溫,并在舞蹈中抵達分子顆粒般純凈的沸騰。最終雪的下落并非用來昭示某種神諭般的圣潔結局,而是作為一種稍縱即逝的凝固表征著依然存在的心境黏連。由此,預知的失落方才彰顯了預知中意志之力的可貴。
陀氏同名原著改編。1.較比冷峻的布列松,維斯康蒂之憂愁更令我動容,除了北斗七星,他仿佛用色彩區(qū)分了所有的華貴和貧苦,而《白夜》便是最為獨特的那部,是僅有一次的愛情魔法、極致無邪的浪漫追求,以及唯美雪絮中不再擁抱的兩行熱淚。2.“愛應是飄浮云端的許諾,還是腳踏實地的相隨”。娜塔麗婭的雙眸宛若暗夜辰星,洞穿霧色散發(fā)絢爛光輝。似從天而降的天使,照亮了馬里奧半生至今蒼白的靈魂。生存于一瞬的幸福時光,即使終將逝去,也必被永恒銘記。3.灰姑娘人設;舞廳調度和光影運用想及《米蘭心事》;對望玻璃窗內的婚紗,拋棄塵世的溫柔倒影。4.回憶往昔時以火焰鏡頭為中心實現心理-時空的轉換;置景預示人物情緒;最后的三角形構圖,殘垣斷壁目送她和他的背影。|對我來說,今天和昨天沒有什么不同。(8.8/10)
去他媽的前任啊!原來冬天的故事還可以發(fā)展成這樣。。騎驢找馬未免太好意思點了吧!好想抱抱Marcello啊,太委屈他了。。
愛如寒冬初雪,愛如天邊焰火。愛如拂曉鐘聲,愛如水色白夜。
我真替那姑娘捉急,每當她歇斯底里大哭或者大笑的時候。所有的愛情故事都是不科學的。維斯康蒂的電影是很符合我的審美情趣的,Maria Schell這個奧地利妞兒笑起來有點兒像羅密,但不如羅密生動可愛,此片中有些做作;馬斯楚安尼的表現一如既往地好,就愛看他演戲。故事本身沒啥說頭,被說得太多了。
意大利實在是在金星籠罩下的國家一個,不說建筑時裝美酒歌劇小說、大愛的咖啡館、皮鞋,單是片中男男女女來來往往就已經美得讓挑剔的我毫無怨言了。娜塔莉和馬里奧在酒館里亂舞那一段真開心,之后互訴衷腸道:“現在我也可以說我跳過舞了”“現在我也能說,我快樂過了”。情到深處無怨尤。2011.12.12
殘破橋上的相遇,殘破橋下的愿景,棚內搭起的假景,水城的鏡花水月,下了又停的雪,被噪音壓住的傾訴,狂舞難擋十點的叫喊,白夜一場夢,虛妄一場空。攝影打光有多美,“我可以說我也曾快樂過”就有多苦。該死的無藥可救的浪漫。|2020第一部,理想的開始。|VCD影促會法文102分鐘版
想給三星但下不了手,畢竟顏在那兒擺著。感情驅動力有點弱。終于在電影院看了馬斯楚安尼,費里尼拍他是Childlike,很可愛但man;老盧拍他是Chidish,幼稚,成就了世界上最帥備胎。開始還盯著臉看不夠,普通呆梨小市民的生活也蠻有趣,但后來實在拍得太平面了,居然最后三分之一還睡了一會兒,也夠遺憾
影片中段華麗至極,最后還是歸于平靜。在場景如此局限的意大利小鎮(zhèn),這完全是運用光線制造的奇跡。須知他愛的就是這樣一個單純得不可思議的姑娘,如果說他帶她去舞廳讓她見識到更為熱情的世界而使她感動,那也是因為這種理解。所以結局是注定的。角色之間的鏡像也很美好> <
#重看#siff@新衡山;水城夜與霧,如空曠舞臺,留給兩顆寂寞心靈的互相慰藉,迷離波光折射在他們臉上,見證偶遇,傾談,交心,誤解,流連以及心碎;與你三日勝卻數年,須知小花的產生,是為了在你的心旁逗留一瞬,只愿你能偶爾想起我。
it could have been perfect, but the leading woman is so mentally challenged that she annoys me so much!
我真是越來越受不了意大利人的鬧劇和戲劇了。正如巴贊所說,維斯康蒂缺乏內在的激情,或許也正如 DH 勞倫斯所說,意大利人缺乏這種內在的激情。真是煩那種做作的表情、動作,還有突然加入的抒情音樂。作為一個舞臺背景的貴族,維斯康蒂的美感的確是一流的:不管是黑白光影,空間構圖,白雪鐘聲,還是他受雷諾阿和意大利新現實主義影響的深焦全景長鏡頭,以及為了符合意大利新現實主義的道德主題——關懷弱者,而讓一些窮人、狗、傻女人出境。雖然看似追求現實的真實,但實則虛假做作透了;反之,沒有采用意大利新現實主義的布列松更能表現真實,一種更高級的內在(心)真實。
維斯康蒂代表作,1957威尼斯銀獅獎。1.布光與調度至為精妙,或許,只有黑白影像能如此真切地傳遞出“白夜”的氣格。2.馬塞洛·馬斯楚安尼罕見地演繹了一位情深專一的男性,竟也毫無違和感,而瑪麗亞·雪兒美得純潔動人,時而大笑,時而哭泣。3.愛情中的狂放與激情,都凝縮在了舞廳戲里。4.漫天白雪中的浪漫與歡欣,轉瞬間化為哀愁與孤獨,一切景語皆情語。5.夜間的斷壁殘垣與街頭露宿的流浪者,意大利新寫實主義的底色依舊觸目。6.主動搭訕與糾纏哭鬧的女子,似乎預示了愛之斷腸人的命宿。7.尼諾·羅塔的配樂如泣如訴。8.兩次單一搖鏡頭內變幻時空(一次切入對房客的回憶,另一次切至當下)流暢自然。(8.5/10)
陀氏原著還原度挺高,雪兒選角更是超貼切,維斯康蒂美學與故事格調亦是匹配,源于橋端小河畔的短暫情緣,止于大雪紛飛的戚戚哀怨。雖然現在看來連經典款帥哥馬斯楚安尼都能慘遭NTR實在接受無能,可笑場頻率依然莫名太高了點 @衡山膠片
世上最難莫過于心動,最痛也莫過于心動。其實這個故事,男的是有點死纏爛打,女的是有點神經兮兮的。但維斯康蒂鏡頭下的女孩純真善良,宛若天使;馬斯楚安尼更是風度翩翩,浪漫至極,那支瘋狂的舞之后,誰會不愛上他呢?!看的時候在想今年的《冷戰(zhàn)》應該在視覺上受了許多影響吧。畫面太美了。
Mastroianni之「別再叫我渣男啦QQ」,開場仍是小渣,不過碰上天使純真面孔卻癡極至渣的Maria Schell後(不離不棄者當工具人,下落不明的Jean Marais癡癡等——雕像臉,背景描述無多,回應冷戰(zhàn)氛圍?ESSO,noir聯(lián)想?過往形象引人遐想,一轉身就變成《美女與野獸》?或實為gay?),微渣男也惹人同情。難怪少人提,不太容易放入早期新寫實主義或後來貴族家族脈絡;不過天真性帶來的負面後果(男女主角都有異於周圍人的純粹),仍是Visconti常用。充滿舞臺劇感的縝密場面調度(顯著的crane、棚感、精準走位),或許跟50s劇場與歌劇導演工作有關,但帶夢幻感(而又逼仄出形單影隻者的宿命與惆悵)的黑白攝影與氣氛走向,其實也像詩意寫實的復返。跳舞那場的gayness與creepy感。Two Lovers。http://sensesofcinema.com/2017/cteq/2917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