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朔的原著沒看，直接下載了這部電影?？偟恼f來，自己還是很喜歡他的作品的，說他商業(yè)化也好，說他痞子性也罷，王朔做人撰文起碼很耿直，既沒有象牙塔的虛偽，也在顛覆與戲謔中引誘我們?nèi)シ此肌?br>
幾乎從一開始我就覺得它好像幼兒園版的《規(guī)訓(xùn)與懲罰》，當(dāng)然，或許還有《性經(jīng)驗史》。

我們自己自幼便處于被不斷改造與不斷規(guī)訓(xùn)之中，自己渾然不覺，可是從銀幕上得見，卻又是這般的觸目驚心。

小時候的我們就是“方槍槍”~后來，我們成了“我們”，我們成了大眾，我們成了億萬被無形的手所構(gòu)建與塑型的人民中的一員，我們還承擔(dān)著繼續(xù)“繁衍教化”的任務(wù)，這項事業(yè)顯然是毫無盡頭的。

小主角董博文眉眼氣質(zhì)頗似王朔，我以為就是他的兒子……不管是老師還是孩子都很入戲、很生動。場景布置、燈光效果、與音樂搭配得也十分貼切。

曾幾何時，我自己也坐在幼兒園教室那褪色長桌的一邊，直愣愣的凝聽著老師的一言一語、注視著老師的一舉一動，生怕自己“掉隊”，生怕自己得不到“小紅花”。

兒時的小紅花，長大了變化做無數(shù)形態(tài)各異的壓抑與箝制，我們失去的又豈止是自由？

每個人幾乎都是在幼兒園開始萌發(fā)性意識的，在不斷的在“自我”與”他者“的比較中，我們漸漸從亞當(dāng)與夏娃，退化成凡夫俗子，學(xué)會了羞怯，學(xué)會了矜持，學(xué)會了禁忌。

至今我還是個害怕黑暗的女人，不敢一個人關(guān)上燈在屋里獨自睡覺，這與兒時的經(jīng)歷有關(guān)，也囿于敏感脆弱的神經(jīng)……小時候的我也品嘗過被孤立被猜疑的苦澀，雖然與方槍槍被隔離的原因不同，但當(dāng)看見他被關(guān)禁閉，我亦是感同身受的。這是如何一種文化、如何一個社會、如何一門話語，造就了如此扭曲的現(xiàn)實？

但畢竟社會需要大量被復(fù)制出來的、單一化的人，它的運轉(zhuǎn)需要的是”集體“，所以”個人“與”特殊“也就成了妨礙。上周末在家看到央視采訪楊麗萍的舞蹈生涯，她少時亦是個特立獨行的人，在文革那個年代顯得沖突而又大膽。

但又有多少”鶴“被群起攻之的”雞“給打敗甚至同化了呢？

看上去很美的事物之下，卻深藏著恐怖的力量。

沒有看過王朔的小說原著，直接看了電影，所以心里沒有太多的桎梏，只是就電影評說電影。但是觀看的時候，不禁想到該用怎樣的方式來解讀？用專制對人性的異化？似乎有點，但有不明確。用人格塑造的誤區(qū)？喂，這也太表面化了，再說我又不是學(xué)教育學(xué)的。甚至看的時候我都想到了用監(jiān)獄電影的模式來進行分析——不是嗎？片頭方槍槍入園時被強制要求穿衣服剪辮子，一把大剪刀在鏡頭的運作下，顯得和監(jiān)獄里的皮鞭一樣面目猙獰。再看后面，無孔不入的小報告小密探，每天嚴格控制的時間安排，毫無隱私（特別是身體隱私）和自由可言的生存狀態(tài)，方槍槍雪地里一泡大尿怕是不亞于安迪雨中振臂的風(fēng)采。你可以說那群阿姨或者大媽干得很辛苦，但我們敬愛的監(jiān)獄管理人員們就做得不辛苦嗎？不過，這樣分析的話，那些小女生們又怎么算呢？所以，一切，還得由小紅花說起。

看到電影標題，我的直觀感受是電影的英文譯名"The Little Flowers"比直接使用小說名字的“看上去很美”要意味深長很多，小紅花就是這部電影的一個題眼。方槍槍的桀驁不馴不是完全天生的，你看他剛剛進幼兒園時候就已經(jīng)顯出點與眾不同的特質(zhì)，說難聽了，叫不和同學(xué)打成一片，說好聽點就是被環(huán)境逼迫出來的獨立性——這種獨立性在他和南燕puppy love的時候，在他在園中結(jié)黨橫行霸道的時候都不曾改變，唯一幾乎給了他招安可能的，就是小紅花的存在。首先，小紅花本身并沒有任何意義，就和勞模啊三八紅旗手啊這樣的稱號一樣，只是個所謂的“榮譽”；其次，小紅花授予誰的標準，是由統(tǒng)治者，即園里管理者所定，基本上按照誰最聽話就發(fā)給誰的原則進行，片中小紅花最多的不就是最愛打小報告的于倩倩嗎？除此之外，還有一套潛規(guī)則，那個部長來的時候，他的兒子不就因為老爸的存在而添了一朵小紅花，而方槍槍也因此受惠嗎？第三，上面已經(jīng)說得很清楚了，這其實是一整套的系統(tǒng)，要讓你聽話，要讓你老實，就得先哄著你，給你所謂的榮譽，至于是不是榮譽——和很多抽獎的廣告一樣，最終解釋權(quán)也是歸他不歸你，他說是就是說不是就不是。換句話說，世界上本沒有光榮，而是一些人為了他們的考慮劃定了光榮的標準，當(dāng)你以為你得到光榮的時候，你其實不過是成了標準劃定者聽話的卒子。但這套系統(tǒng)為什么能得以推廣？首先因為其欺騙性的存在，但更重要的，是受騙者并不以為是騙，相反更多時候會助紂為虐，就像片中的小朋友幫著老師去圍追堵截不愿意剪辮子的方槍槍一樣，他們的光榮標準早就被同化了。引用一位朋友的簽名：久跪者會認為站是有害而多余的。小孩如此，成人會好到哪里去？忘記結(jié)尾處的大紅花了嗎？突然聯(lián)想到了山姆帕金派的鐵十字勛章了，那不也是朵大紅花嗎？

方槍槍是反體制的英雄嗎？當(dāng)然不是，如果這樣的話，那他不過是前段日子正熱映的V字仇殺隊的復(fù)仇者V的兒童版了，那么電影的王朔味道就完全喪失了。不過電影的王小波味道更濃重一點，濃厚的詩意中，方槍槍成為一個不合時宜但不失浪漫情調(diào)的反英雄。這里又涉及另一個問題，成人世界對兒童世界的介入。其實，從這部電影不懷好意的揣測來看，它認為兒童世界被當(dāng)成完美而單純的世界完全就是個騙局，相反，孩子本來就帶有天生的狡黠——就像蔫壞蔫壞的槍槍小朋友，而且成人世界的很多約數(shù)，其實在兒童世界中早就有體現(xiàn)，過去會說那是成人世界的侵入和污染，但從這部電影來看，半斤八兩吧。影片中，成人世界和兒童世界的交匯有三處，一是那位部長來看兒子，這一場戲中，槍槍明白了一點游戲規(guī)則，小紅花的光榮在這一場戲后完全在槍槍腦中被消解。一是他們看著民兵們敬禮和走正步，還有一場戲就是結(jié)尾槍槍看著大人們戴著大紅花從面前走過。后兩場戲其實很有意思，大人們?yōu)槭裁幢群⒆舆€聽話，被人左右左右地使喚來使喚去，用槍槍的眼睛，得出答案——哦，原來我們得的是小紅花，大人得的是大紅花。大人們自以為理智而正確，其實在這孩子的面前反而沒有看到事情的本來面目。所以槍槍索性不管這些牢什子，甚至還以自己的方式幾乎策動了一場幼兒園的“兵變”，跟著幾個壞小子整天攪和的園里雞犬不寧，與其說是欺負小女生，不如說是向老師們示威。在他眼中，老師們都已經(jīng)變成了妖怪一樣可怕的東西，當(dāng)然，他的反抗，也只能在一句突然而干脆的“操你媽”之后草草收場。所以，當(dāng)他有點模糊的目光中，狼外婆一樣的院長說：幼兒園的時光會是你一生中最快樂最無憂無慮的時光，你現(xiàn)在不知道，以后就知道了。槍槍一定是在心里繼續(xù)著壞笑。

比較難以說明的是槍槍和南燕，或許和成人的情感不一樣，孩子們的感情總是來得快去得也快，就和做游戲一樣。南燕也是個挺個性的女生，甚至和槍槍比，還顯得成熟很多，否則怎么會參與槍槍那個看看每個小朋友屁股上有沒有尾巴的陰謀呢。也正因為如此，槍槍才會在玩的時候和使壞的時候都不忘記拉上這個小妮子，但南燕和槍槍不同，當(dāng)槍槍已經(jīng)用他有點憂郁的雙眼來嘲笑這個環(huán)境的時候，南燕只是在稍微的性格之后，在老師的責(zé)罰面前顫抖。

不知道現(xiàn)在的幼兒園是什么樣子，故事講的應(yīng)該是五、六十年代的事情，我自己在八幾年上的幼兒園，感覺上差不多，說段兒時的糗事，每天下午老師都逼迫我們誰午覺——這個“午”我現(xiàn)在是理解成下午，因為記憶中的午覺漫長無比，醒來后沒多久就有家長來接了。小孩本來就不缺睡，所以每天的午覺對我來說都是煎熬，更要命的是，午覺不許上廁所——而我總有小便的欲望，于是尿床就不可避免。那時候被子一般是自己家?guī)?，所以有時候我蓋的是自己的被子，有時候我蓋的是別人的被子。蓋別人被子的時候，我盡量小心只尿到床上不尿到被子上，蓋自己家被子的時候就放心大膽地尿，所以幼兒園老師很納悶的是怎么有時候被子不濕只有床鋪是濕的——難道不是“意外”是“蓄意騙取保險金”？

也算異化吧。

早些天看了《看上去很美》，一直想寫些相關(guān)的東西，這是我很難得的一次想要寫影評。

 

故事的背景大約是八九十年代的北京，傳統(tǒng)的大院里，一個幼兒園里。一開始整個色調(diào)就陰沉沉，暗示了影片基調(diào)的灰暗。

 

方槍槍被爸爸送到幼兒園后，幼兒園的園服換了四個季節(jié)，可是再也沒有過他家長的影子。方槍槍就這么被家人丟在這里了。

 

幼兒園的規(guī)矩很多，方槍槍剛一進去就被李老師把頭發(fā)給強行剪了，之后他也一直生活在李老師的淫威下，一直過著壓抑的生活。

 

幼兒園的老師們?yōu)榱斯芾砗煤⒆釉O(shè)計出了一套小紅花方案，不尿床、自己穿脫衣服、早晨起來便出便便、飯前自覺洗手、睡覺不說話，這五項每做到一項就可以得到一朵小紅花，連續(xù)七天得到五朵小紅花的小朋友就可以當(dāng)班長。方槍槍出來乍到，也希望得到小紅花得到大家的肯定，可是他老尿床，不會自己穿衣服，早上也便不出便便，李老師還老是刁難他，方槍槍一直得不到小紅花，直到有一天某領(lǐng)導(dǎo)來視察才勉強被給了一朵小紅花。

 

某日大家圍坐在一起唱穿衣步驟的歌，方槍槍不會自己穿衣服被拉到前排示眾，李老師請于倩倩上來演示穿脫衣服，小女孩不懂事就當(dāng)著大家的面脫起衣服來，被衣服卡住時被所有小朋友笑。方槍槍也試著自己脫衣服，脫到一半頭出不來，也被所有人笑。這樣的場面讓我覺得很尷尬，小的時候總有些良心不怎么好的大人拿小孩撒氣，踐踏完人家自尊不知道這會給孩子們帶來多大的心理傷害，還一副不曉得自己多了不起一樣的神態(tài)。

 

孩子群里也鉤心斗角的，南燕帶著北燕把方槍槍害到窗臺上下不來，方槍槍就光著屁股哭喊“讓我下去，讓我下去”，等到李老師來了卻又嬉皮笑臉地自己“飛”了下去了。我離孩童時代已經(jīng)很遠了，記不起來小孩子怎么會有這么反常的心理了，只覺得這隱約在說明著什么。

 

幼兒園里很熱鬧，大家有很多東西玩，可是方槍槍寂寞，他沒有朋友，他試圖用撿來的小紅花賄賂南燕，用爸爸送的鋼筆跟北燕套近乎，然后男孩子們都覺得他是假媳婦叛徒不愿意跟他玩，女孩子又覺得他討厭。

終于在北燕被其他女孩子排擠時方槍槍逮到機會交了這個朋友，卻又很快被李老師拖走了這個朋友。方槍槍寂寞著卻假裝不寂寞，假裝安好。

 

某日早餐，方槍槍一語不發(fā)，大眼睛淚汪汪地，很讓人心疼。李老師說這孩子“心里都懂，什么都明白”。

 

方槍槍在正規(guī)的途徑上得不到承認，開始自暴自棄使壞，帶著南燕跑出園里去玩，傳出李老師是妖怪愛吃小孩的謠言，組織全班的孩子在晚上去“捆綁”李老師，搶別人的玩具，欺負其他小孩，推倒別人的積木，跟唐老師罵惡劣的臟話，最終被關(guān)禁閉，加劇了他的寂寞和自閉。

 

當(dāng)方槍槍終于被解除了不可以和別的小朋友說話的禁令后，他第一反應(yīng)就是跑到隊伍里喊“快去告訴老師我出隊了”，以此吸引大家的注意力，可是再也沒有人當(dāng)他回事。方槍槍從始至終都沒有融入到這個集體，他是沒有歸屬的人。

 

最后的一幕：方槍槍獨自跑開躲起來，趴在一塊大石頭上任人怎么呼喊他的名字。

 

方槍槍就是一個自我意識很強卻永遠徘徊在人群邊緣的小孩，小孩沒人理時就會想盡辦法讓人注意他，得不到了就只能自己孤獨地更逃避。

也許每個人都曾是方槍槍，也許每個人心里都有個方槍槍，而我就叫方槍槍。

為數(shù)不多的一些時候，會和周遭同學(xué)聊起童年。
其中自然會有許多趣事，或是隱藏多年的小秘密。
而談話結(jié)束時通常笑言，小時候可真傻。并且對那時的老師，給予極低評價。
這是全國慣例，所以不能單從人格方面分析言論的起因。
或許張元的《看上去很美》可以給出一個模糊答案。

因為王朔，影片注定了不會按照常理出牌，即便這只是一群小孩的故事。王朔此人，他批判與囂張的本性在當(dāng)年痛斥金庸的事件中早已暴露無疑。
同樣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一個陰暗的人，但我愣是沒看出來《看上去很美》里的溫暖和感動究竟體現(xiàn)在什么地方。這根本就是一個黑色童話，幼兒園和孩子們是童話的表層架構(gòu)，隱藏在內(nèi)里的，還是那些沉重且無奈的東西。

比如打小報告。
這種情況在影片里出現(xiàn)得不算多，卻讓人記憶猶新。我記得自己小時候，最痛恨的就是打小報告，我們有許多秘密的相互滲透的團體，但都拒絕任何與老師“狼狽為奸”的人加入其中。
即使到了今天，那些曾給老師通風(fēng)報信的同學(xué)在我心目中的形象也很難說是正面的。在漫長的不曉人事的童年里，老師是絕對統(tǒng)治者，有權(quán)利干涉一切即使與之無關(guān)的行為，定下苛刻標準，并強制執(zhí)行。這些被同齡人廣泛排擠而實質(zhì)上什么也不懂的小“奸細”們，也許他們的最初動機，僅僅是為了老師一個贊許的眼神，卻變相成了學(xué)生們與老師或者與教育制度沖突中的犧牲品。

比如潛規(guī)則。
任何真正意義上的社會群體都存在潛規(guī)則，在兒童世界里，或許這只關(guān)系到跟誰玩和不跟誰玩。簡單直接，但不能例外。于是電影里我們時?？吹街魅斯綐寴屝螁斡爸弧⒐律韸^戰(zhàn)。這種說法絲毫沒有夸張，因為確實，方槍槍由始至終沒有成功進入到任何一個小團體里。并不是他不夠好不夠吸引力，僅僅因為他是后來者，而他的伙伴們沒有足夠勇氣，戰(zhàn)勝自身可卑而又強大無比的從眾心理。

比如誤導(dǎo)。
影片中最令我震撼的一場戲，是方槍槍當(dāng)著全園小朋友脫衣服，引來哄堂大笑。場景如此突兀，孩子們本該天真的笑聲此刻聽起來刺耳至極。他們不知道取笑別人是錯誤的行為，只是覺得有趣而已。
可是沒有人指責(zé)，那個面容可憎的李老師說：“你就慢慢耗著吧，做不好你就別下來?！闭Z氣冰冷。這個角色幾乎完全沒有表現(xiàn)出任何討好的地方，而另外一個唐老師卻幾乎成了“真善美”的化身。這大概是張元一直以來都把握得不太好的人物刻畫，不過我們姑且把它理解為孩子的視角——他們通常一葉障目。

還有就是，權(quán)利與利益。
影片中權(quán)利的象征有許多——總是打人的調(diào)皮小孩和他的領(lǐng)導(dǎo)父親，笑起來跟巫婆沒什么差別的幼兒園園長，當(dāng)然還有說話尖刻的李老師?；旧希麄兊拿看纬霈F(xiàn)都意味著打官腔和強制性命令的下達。
利益的象征是小紅花。老師們管教孩子慣用的手法只有兩種，獎勵小紅花或者扣除小紅花。緊接著導(dǎo)演就讓我們看到了一張張可愛的小臉蛋為這種紅色小紙片趨之若騖的表情。
最近時常聽到身邊的人抱怨，說這個國家的人民過于擅長明爭暗斗、陽奉陰違，報紙上也時常出現(xiàn)“社會呼喚誠信”之類的大標題。我們不能簡單地把這些理解為人口眾多而資源貧乏，至少從兒童教育上，從兒童教育者李老師理所當(dāng)然天經(jīng)地義的神態(tài)上，就可以找到端倪。
對了，影片的英文名是“Little Red Flower”，我相信它是個多義詞。

張元還是沒能擺脫第六代的潛在悲觀意識，對于一個追求上進的導(dǎo)演來說，有點遺憾了。雖然“看上去很美”的前三個字總讓我覺得它跟中國的教育者脫不了干系，可我還是忍不住想，電影拍成這樣，會不會并非張元的本意？也許他要的，只是一個簡單明媚的故事，用純美孩童勾起我們于幼年生活的美好追憶。
不幸的是，我們的主人公方槍槍如此聰明，接收能力超凡，他迅速完成了由弱者到幼兒園園霸的角色轉(zhuǎn)換，同時讓我們毫無遮掩地，目睹了他迷失的全過程。
在這個過程里，他自己一無所知。

關(guān)于影象的風(fēng)格，我一點也不覺得它干凈寫實。《看上去很美》的色調(diào)更像是一部落伍的老片，一如影片本身描繪的仿佛早已成為歷史的幼兒園。沒有過多刻意做作的類似賈樟柯的時代細節(jié)描寫，真好。孩子們的天真笑容，也足夠使中國的觀眾不用再面對《小鬼當(dāng)街》望洋興嘆。
最美的一個鏡頭，是方槍槍的夢境。他光著身子，走到操場上撒尿，那時下著雪，天地一片雪白。這也許才是人生命之初，最簡單和真實的寫照?？晌覀冎溃^不了多久他會醒來，并且學(xué)著自己穿衣服。

小三即日。成都雨過天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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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是王朔的，導(dǎo)演是張元。張元和張藝謀有一點相似，就是盡量不重復(fù)自己。這么些年來他拍的電影千奇百怪，從故事片到紀錄片，從地下的到主流的，從拿獎的到被罵的……這一次又是一部兒童題材的作品。
看完這部電影，不可避免地想到了我自己的幼兒園時光。小時候我的父母都不在身邊，我被托了關(guān)系送到某政府機關(guān)下屬的子弟幼兒園入了全托，與一堆和我差不多情況的小朋友同吃同住。我和別的小朋友都不是很熟，于是很小的時候就常常一個人背著手在園子里瞎晃悠，扯兩根樹枝當(dāng)寶劍，看上去很酷，其實很孤獨；此外，全托是一個高度強調(diào)集體主義的地方，所以我從小就是乖孩子，在幼兒園里都能做班長，當(dāng)然對老師的話是堅決執(zhí)行，居然到現(xiàn)在還沒被訓(xùn)練成社會支柱，想想真是一身冷汗。
方槍槍當(dāng)然比我調(diào)皮多了。這個頗有王朔自傳性質(zhì)的四歲小男孩，被父親送入托兒所之后，就成了一個令老師頭疼的異類。幼兒園，尤其是全托，是孩子們第一次進入社會，是真正的社會，因為終于開始有人管著你了。比如方槍槍在幼兒園里就被教導(dǎo)了很多東西，吃飯、撒尿、拉屎，都有規(guī)定時間、規(guī)定地點、甚至規(guī)定的內(nèi)容——和我的幼年有點象。表現(xiàn)好的孩子，會得到老師的表揚，乃至一朵小紅花。李老師就真誠地表揚了某某小朋友已經(jīng)學(xué)會拉屎，更促使大家對于獲得“小紅花”的渴望。這是一種行之有效簡明扼要的管理體制：不聽話的小朋友會被扣小紅花，不乖會被扣小紅花，就連不會自己穿衣服，吃飯前不洗手，都要理所當(dāng)然地被扣小紅花；再遞進下去，代表幼兒園最高意識形態(tài)的園長下令：“實在不聽話就關(guān)他禁閉，告訴其他孩子，都不要理他，孤立他，看他再不聽話……”
電影的英文名就是《Little Red Flower》，“小紅花”就是一個誘餌，要得到它就得“聽話”，隱喻著成人社會對兒童天性的剝奪甚至摧殘，學(xué)術(shù)一點的說法更加精彩，叫“閹割”。本片故事發(fā)生的時間大概還在文革時代，接近《陽光燦爛的日子》里那段不用上學(xué)的美好時光。和后者一樣，影片在敘事中淡化了當(dāng)時的現(xiàn)實政治環(huán)境，而以青春記憶——甚至是童年記憶——來反思我們這個社會一些根深蒂固的教育模式乃至意識形態(tài)。
呃……這么說似乎有點教條地拔高，把本來輕松有趣的電影打扮成面目猙獰的說教。其實這部電影是很好看的，畫面精致，演員精彩。扮演方槍槍的小朋友簡直就是王朔再版，好比當(dāng)年的夏雨拷貝了姜文。
這部電影很容易讓人想到鄭淵潔的皮皮魯，都是調(diào)皮搗蛋的小鬼，都是現(xiàn)有體制中的小小叛逆?，F(xiàn)在的孩子們可能很少看皮皮魯了，他可是我兒時的偶像；方槍槍當(dāng)然沒有皮皮魯那么神通廣大，他沒有舒克和貝塔，他只有南燕和北燕兩個小姐妹，亦敵亦友地你來我往。說到小姑娘，我們可以感到電影中若有若無的性啟蒙，一堆小男孩小女孩總是同吃同睡，還光著屁股“打針”，沒法不讓腦筋復(fù)雜的人比如我多想。
方槍槍代表了我們本性中的純真，或許還有點小壞，但是他注定要面對老師，園長，規(guī)章制度，還有那朵朵小紅花的威逼利誘。老師們都是大灰狼，方槍槍這么想，他在小朋友們中間散布謠言，并帶領(lǐng)小朋友們試圖捆住大灰狼，起義當(dāng)然失敗了，老師正在嚴刑逼供別的同學(xué)，方槍槍怒喝一聲：“操你媽的！”，這句話把老師們嚇住了，“誰教你的？”
“沒人教我！”小流氓方槍槍理直氣壯。這個段落讓我暴笑，笑完了覺得鼻子有點酸。“沒人教我”，因為我們曾經(jīng)與生俱來的血性，可是慢慢地，這樣的血性到哪里去了？方槍槍扔掉了小紅花，可是影片的最后，他看見大隊的解放軍叔叔排列整齊地走過，人人胸口都有一朵大紅花。
無論是童話還是故事，無論是小說還是電影，孩子的世界往往是大人的世界的寓言。晶瑩剔透的純真，終有一天被揉搓成溝壑縱橫的世故，有的時候想想，成長真是一個殘忍的過程。

                      方槍槍和草泥馬

                  ——評張元電影《看上去很美》

 

                    06級新聞學(xué)A班 王巍巍

 

    “草泥馬”是最近在網(wǎng)絡(luò)上流傳的“十大神獸”之一，是被網(wǎng)民奉為“對抗不妥協(xié)”的重要標志，相應(yīng)的，隨“草泥馬”一同誕生的神獸還有“尾生鯨”、“法克魷”等。草泥馬長相憨厚，看上去一臉無辜，它的海報和玩偶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搖滾演出的現(xiàn)場。

    關(guān)于“草泥馬”的誕生，有傳是北大的MAZ畫的一幅漫畫，后來逐漸演變成澳洲羊駝。但不管怎樣，我們都知道有一點不會改變，那就是中國網(wǎng)民的創(chuàng)造力實在不容小覷。沒有網(wǎng)絡(luò)，像“草泥馬”這樣的創(chuàng)意就不會得以流傳。特別是在我們國家下大決心進行互聯(lián)網(wǎng)環(huán)境整治的前提下，竟還能引起這樣的一場全民惡搞的風(fēng)潮，實在是很有趣的事情。

    想到張元的電影《看上去很美》，也是因為“草泥馬”的緣故。原因不言自明，故不贅述。張元是“北京雜種”，王朔是“小壞蛋”，作為導(dǎo)演和作家，他們的作品一向極具個人風(fēng)格。如果沒有記錯，《看上去很美》的小說出版至今也已有十年之久。99年最出名的文化事件莫過于王朔和金庸的“論戰(zhàn)”，其實管他什么論戰(zhàn)不論戰(zhàn)，在我看來，王朔就和方槍槍一樣，是個刺兒頭，看到哪里不爽，他總要挑出點毛病才罷休，而他挑出來的那些毛病又確實有其在理的地方，我想或許這也是他和宋祖德之流最根本的不同之處。

    還是說說電影。董博文飾演的方槍槍，長得還真有點兒像王朔，方頭方腦，大大的眼睛，常常擺出一副很囧的表情，眼神里卻滿含著對人的鄙視。

    當(dāng)然，為了和“草泥馬”扯上關(guān)系，我覺得我們有必要直入主題。在方槍槍和唐老師對峙的那場戲中，拒不道歉的方槍槍沖著唐老師突然冒出了一句“操你媽”。一個三歲的男孩，驚世駭俗的三個字，是足夠讓“一個成熟的成年人”目瞪口呆的。對于生活在重重不平等規(guī)則之下的國人來講，我們可以很興奮地宣布：是的，我們要看的就是這個。

    草泥馬是隱晦的詞語，它所代表的是一個特定年代里人們對于不平等規(guī)則的憤怒。沒有人敢于輕易說出它，因為在它身上暗含的調(diào)侃與嘲諷并不是人人所能駕馭。

    方槍槍只是一個三歲的男孩，他就像草泥馬一樣天真質(zhì)樸，有著無辜的表情。在他剛剛被送進幼兒園（或稱保育院）的時候，他曾經(jīng)想方設(shè)法融入進那個有著嚴格規(guī)則的集體。比如在唐老師宣布獲得小紅花的小朋友的名單時，方槍槍站起來問“為什么我沒有小紅花？”唐老師說“因為你昨天晚上又尿床了，早上不是自己穿的衣服，上完廁所也沒有自覺洗手”。集體生活的規(guī)則就是這樣，誰最合規(guī)矩，誰就更容易生存。在幼兒園里，誰最聽話，誰得到的小紅花就最多；誰得到的小紅花最多，誰就最“光榮”。 那個有著幾百個小孩子的幼兒園，便是一個有著嚴格獎懲制度的社會。

    那么，既然是社會，就會有不平等。這即意味著即使你再努力，也有一個不留心被判出局的時候。所以，要想安全地在其中生存，就要處理好個人與整體、服從與規(guī)矩之間的矛盾。因為只有這樣，才足夠的“和諧”。

    所謂的教育，即是教導(dǎo)你遵守紀律，無條件的服從上層建筑。但誰又能保證你所接受的教導(dǎo)是百分之百正確的？于是，蔑視成人尊嚴、敢于沖破規(guī)則的人就成為了英雄。《飛躍瘋?cè)嗽骸啡绱?，《夢旅人》如此，《看上去很美》也是如此。只不過是英雄就很難有好的下場。

    方槍槍告訴其他的小朋友，他說李老師已經(jīng)變成吃人的大妖怪，其他 人相信了他，于是方槍槍和南燕成了孩子王，他們計劃著用鞋帶把李老師捆起來，這樣她就不能再吃人。方槍槍小朋友的謠言惑眾，使其成為最不該成為的“一小撮”，只不過在我們的世界里，任何對抗都有如小朋友的鞋帶——栓是栓得在一起，但同“規(guī)則”比起來，誰更厲害些，明眼人一看便知。小朋友們一哄而散，孩子頭被抓起來關(guān)禁閉，接受再教育，直至“被教育成一個壞人”，變成只會“吃喝拉撒的動物”。

    在電影里，圍墻很高。方槍槍和南燕在圍墻下奔跑，他們是祖國的花朵。天真的方槍槍親吻著南燕的耳朵?？墒菦]有人知道多年以后他們究竟會長成什么樣。

    你看你看，我知道于倩倩這樣的乖小孩，她每次都能拿到五朵小紅花，長大以后她一定和李老師一樣，循規(guī)蹈矩但是缺乏創(chuàng)意。我也知道陳北燕這樣的小孩，她長大以后缺乏想象，隨波逐流。我更知道像方槍槍這樣的小孩，長大以后渾身帶刺，但是說不定等不到他長大，就已經(jīng)被塑造成了一只“河蟹”。

    在影片快結(jié)束的時候，園長對方槍槍說，你不要認為離開了幼兒園就是特別高興的事情。其實幼兒園是你一生當(dāng)中最幸福最無憂無慮的時光，將來你想回都回不來了。似乎的確如此，方槍槍偷偷溜出幼兒園，卻遇到了整齊劃一的游行隊伍，他似乎稍稍懂得了，將來在外面的世界會有更加繁雜苛刻的游戲規(guī)則等待著他。

    于是，疲憊而失落的方槍槍在大石頭上沉沉睡去，在他醒來時，周圍依舊有看不見的高高的圍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