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渴望獨立，但我覺得造成一點彎路的是，婚俗里女性約定俗成的被動，本人所具有的激情與欲望，無法主動釋放，所以才在一個欲望如此外放的浪蕩男子的刺激下，誤以為找到了一個對味的人。

女性總是作為被求婚的那一個，作為一種性客體和婚姻客體存在。那我認為，女主這三段感情經(jīng)歷的糾葛，就起源于，她不僅僅是打算在生活上成為一個獨立的女性，本質(zhì)上，她潛意識深處，渴望性的主動權(quán)。但在傳統(tǒng)求婚風俗和對女性的淑女要求下，她并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她是想把握主動權(quán)的，失去主動權(quán)讓她不悅，不管是調(diào)皮的情人節(jié)賀卡，被麥克辛連續(xù)的催婚，還是不愿被牧羊人冒犯，都可以體現(xiàn)。當她說，不愿意婚姻，不認為自己需要有一個丈夫，其實就是內(nèi)心暗示，她不希望一切喪失掌控權(quán)的事情發(fā)生。

當一身紅衣的中士，出現(xiàn)在鄉(xiāng)間，紅色就是一種欲望的主動權(quán)的暗示，中士的主動、輕佻和對欲望的毫不掩飾，其實是女主內(nèi)心深處的投映。在電影中，女主與中士有一段激情戲，和迅疾的完成婚禮（在這里拍攝強調(diào)了迅疾而刻意忽略了婚禮），這正是女主欲望和欲望的主動權(quán)的釋放。有一句話，為什么好女孩總是被壞男孩吸引？其實，人只能被內(nèi)心真正的自我所吸引，壓抑了攻擊性和欲望的外放本能，就會從其他渠道去釋放它。

對照明顯的就是儒雅紳士的麥克辛，第二次求婚時他說，就算你對我沒有一絲激情和欲望，我也不會在意，但這應當是女主之前對獨立的失敗踐行原因。如果說第一次求婚的失敗之處在于，麥克辛忽略了女主對獨立的追求，那這第二次已經(jīng)做了很好的彌補，完全投之所好，許諾了財富，展現(xiàn)了對勞動的尊重，展現(xiàn)了極大的珍重和真誠，但為何女主還是難以拿定主意？

可能就是缺少欲望所導致的。麥克辛真的太過于控制了，連入獄都能很快維持表情的平靜，沒有情緒表達，過度壓抑，因此也沒有任何女主想要的性張力。他難以實現(xiàn)女主對欲望把控的渴望。麥克辛可以做到不在乎女主對他沒有激情和渴求，然而這正是女主最為在意的。

說實在的，如果這只是一個簡單狗血搖擺不定的多角戀故事，麥克辛在求婚時加上那句話就很奇怪。所以我覺得既然來這么一段，反而是讓角色親口說出，這三段感情不同走向的核心原因。

所以我認為，表面上看，女主追求的，所一直在別人面前宣稱的是，獨立，自主云云，但這只是一種對真相的巧飾。

因為你看，她所宣傳的東西，在中士面前，好似對過去完全的嘲弄。中士宣稱自己是男主人，在牧羊人向女主匯報時，粗魯?shù)睾浅饽裂蛉藨斚蜃约簠R報。以及去揮霍賭博，透過玻璃，透過女主的眼睛，我們看到他揮砍農(nóng)場動物。然后我們也明白地發(fā)現(xiàn)，女主面對這一切，根本就沒有一絲比較激烈的反對，除了失望走開和沉默注釋以外。通過中士還要向女主要錢去私奔來看，此時本質(zhì)上的經(jīng)濟權(quán)還在女主手中，但她好像并沒有去做出相稱的行為。這一點都不符合她對于獨立的宣稱。

全片中，幾乎只有兩處，很積極地做出人生抉擇。

第一次是女主告訴牧羊人為什么會接受中士的求婚，是因為中士拿一個更美麗更心愛的女人來刺激她，出于失去主動權(quán)的恐懼，而倉促違背了自己到處宣稱的價值觀。

第二次，就是在麥克辛入獄后，一起經(jīng)歷風風雨雨的牧羊人說他要離開，徹底離開英國去美國，女主縱馬去追。

女主強烈地挽留，說不允許他離開她，并且反復地鼓勵牧羊人向自己再次求婚，她說“ask me！ask me！ask me！”，所以你就會知道為什么女主最后和牧羊人在一起了，這里，是女主終于能夠遵從內(nèi)心，徹底地釋放性張力，徹底把握主動權(quán)的時候。

那根本不是讓牧羊人表白，而是女主在親自向眼前這個男人發(fā)起求婚，是這個女人，在向這個男人求婚。

從一個被動的，被挑選的角色，變?yōu)榘l(fā)起挑選的另一方。

Come all you fair and tender girls,

來吧 你們這些美麗溫柔的姑娘，

That flourish in your prime,

你的絢爛青春與繁盛年華，

Beware beware keep your garden fair,

當心啊 要保持你花園的仙逸與美麗，

Let no man steal your thyme,

不要讓他人竊走你的百里香，

Let no man steal your thyme,

不要讓他人得到你的百里香，

For when your thyme it is past and gone,

因為 當你的百里香已然凋零逝去之時，

He'll care no more for you,

他便將不再在乎你，

And every place while your time was waste,

而當你消磨時光 虛度光陰之時，

悔恨將蔓延生長 將萬物籠罩其下，

Will all spread over with rue,

悔恨將蔓延生長 將世界籠罩其下，

The gardener's son was standing by,

園丁之子駐足于一旁，

Three flowers he gave to me,

贈予我三朵盛放的繁花，

The pink the blue and the violet too,

溫柔如粉 憂郁如藍 還有那神秘而優(yōu)雅的紫羅蘭，

And the red red rosy tree,

以及 那鮮紅灼眼的紅玫瑰樹，

And the red red rosy tree,

嬌艷奪目的紅玫瑰樹，

But I refuse the red rose bush,

但我拒絕了美麗的紅玫瑰叢，

And gained the willow tree,

而得到了那翠綠的垂柳，

That all the world may plainly see,

全世界都將清楚地意識到，

How my love slighted me,

我的愛如何背棄了我，

How my love slighted me,

我的愛如何輕易背棄了我

Come all you fair and tender girls 美麗溫柔的姑娘啊 That flourish in your prime 花開正茂的季節(jié)里 Beware, beware, keep your garden fair 請小心呵護你的花園 Let no man steal your thyme 別輕易讓男人偷走你的百里香 For when your thyme is past and gone 當你的百里香消失不見之后 He'll care no more for you 他也將不再關注你 And in the place your time was waste 你踱步走過的每個地方 Will spread all over with rue 都將彌漫著懊悔之痛

The gardener s son, was standing by, 花園之子曾駐步與此， Three flowers he gave to me 贈予我三朵美麗的花， The pink, the blue and the violet too 粉色的，藍色的，紫色的， And the red, red rosy tree 還有玫瑰色的薔薇叢, But I refuse the red rose bush 但我拒絕了那美麗的薔薇叢, And gained the willow tree, 卻默默的種下一棵垂柳, That all the world may plainly see 我就是這樣直白的告訴整個世界， How my love slighted me 愛情就這樣不經(jīng)意的從我身邊流逝而過。

19世紀70年代的多塞特郡鄉(xiāng)村，阡陌交通，麥浪起伏，草坡蜿蜒，田園牧歌。男人灰頭土臉地收割熟稔的麥穗，放趕吵鬧的綿羊；女人擠奶累到漲紅臉蛋，田壟上的麥稈被踩著吱吱作響；農(nóng)場邊上谷倉里新釀的麥芽酒馥郁芳香，慶祝收獲的宴會歡樂到深夜。情愫與叛逆也在一片淳樸靜謐中暗自野蠻生長。

獨立與溫柔：Bathsheba Everdene

Bathsheba從開篇拒絕牧羊人Gabriel Oak的求婚并表明“I hate to be some man’s property. I shouldn’t mind being a bride at a wedding if I could be one without getting a husband”開始，給我們展示的就是一個“遺世獨立”的女性形象，只不過這個“世”是傳統(tǒng)乖馴的女性世界。Bathsheba決心要在這個時代與眾不同：善于騎術(shù)的她試圖在男人威權(quán)的世界中，吶喊女性獨立自主與平等權(quán)利，堅持女性絕不作附庸男人的財產(chǎn)。如此強烈的主體意識在英國工業(yè)革命沖向頂峰，在太陽升起的每一個角落都可以看到大英帝國土地，在以男性主導的工業(yè)資產(chǎn)階級浩氣磅礴的維多利亞王朝時代，是怎樣罕見的叛逆姿態(tài)。

之后，她只身扛起叔叔留下的農(nóng)場，刻苦經(jīng)營；她也勇敢地以女性姿態(tài)進入男性霸權(quán)的農(nóng)物交易市場并剛直不阿地在商業(yè)談判中為自己的谷物謀得體面的交易價格；她更愿意自稱Mistress，也與農(nóng)人打成一片，一起驅(qū)趕羊群回圈，一起翻騰麥田，一起笑語歡聲。自幼至今的務農(nóng)生活和父母早逝饋贈了Bathsheba難能可貴的獨立。

她同時也是溫柔的，這份特質(zhì)尤其來自于這個角色的扮演者Carey Mulligan。經(jīng)歷過《傲慢與偏見》《荒涼山莊》《諾桑覺寺》等一系列工業(yè)革命時代的經(jīng)典著作改編的影視作品的洗禮，挑戰(zhàn)過《最偉大的》《成長教育》《別讓我走》的飽滿感情與叢生矛盾，更塑造過《天窗》和《了不起的蓋茨比》中遵循本心和試圖反抗的Kyra和Daisy，她在本片中的代入感和真實感無以復加。其悠揚而輕巧的聲線為本片貢獻了絕美的聲效，其靈動十足的眼眸仿佛隨時都會感動到落淚而更顯晶瑩澄澈，其敏感到位的表演把Bathsheba面對獨立的向往與三段感情的波瀾之間的矛盾舒緩地銜接起來，把看似不可避免的爆發(fā)都含蓄成起伏綿延的山丘，恰如影片展示的那片海闊草坡。

堅強與專情：Gabriel Oak

“Don’t suppose I’m content to stay a nobody all my life. One day I will leave you. You can be sure of that. But for now, I care for you too much to see you go to ruin because of him. So if you don’t mind, I’ll stay by your side.” 這段對白貫穿牧羊人Gabriel Oak這個角色，也在全片中承上啟下。

心地善良的Gabriel經(jīng)歷了羊群死亡的變故從農(nóng)場主淪為雇傭工，但他沒有向命運低頭，路遇大火還是義無反顧沖去救火，也沒有因為故人再見尷尬而放棄在Everdene Farm工作的機會，反而拿出一如既往地勤勞任怨，兢兢業(yè)業(yè)，用心照料羊群，也額外精心地幫助Bathsheba經(jīng)營農(nóng)場。

盡管之前求婚被拒，但他仍默默在Bathsheba能夠獨當一面之前，盡心盡力地為她保駕護航，不管在農(nóng)務上還是感情上。他面對正直穩(wěn)重的農(nóng)場主Boldwood對Bathsheba的熱烈追求沒有橫加干涉，對濫情的中士Troy對Bathsheba的引誘卻盡最大努力真誠勸阻。哪怕Bathsheba和Troy真的結(jié)婚，他也盡心在所有人都歡慶的婚禮之夜獨自為谷垛鋪上帆布避雨，畢竟谷物就是農(nóng)場和Bathsheba的全部。

牧羊人Gabriel Oak由比利時實力派男演員Matthias Schoenaerts扮演。他在2012年與奧斯卡影后Marion Cotillard合作的《銹與骨》和在2014年與Michelle Williams合作的《法蘭西組曲》的出色表現(xiàn)毫無爭議地讓Carey Mulligan力薦他為這個堅韌不失粗獷的人物形象的首選。天生不會花言巧語，只會悶頭實干的氣質(zhì)，太符合演員本身。而影片開篇的逆光鏡頭下，他細心編織羊圈柵欄，一條一條地勾勒出人物的性格和內(nèi)心。

優(yōu)雅與成熟：William Boldwood

鄰居農(nóng)場主William Boldwood的一舉一動，自始自終都保持著傳統(tǒng)鄉(xiāng)紳的氣質(zhì)——嚴肅、精致、禮儀。不過Boldwood在這之上更多了一份成熟與優(yōu)雅。

在他經(jīng)歷過第一次向Bathsheba的唐突的物質(zhì)堆砌的求婚失敗后，他默默守護在心愛之人旁邊，會合唱《Let No Man Steal Your Thyme》以安靜示愛，在黑燈瞎火的樹林里也不做出格行為，第二天也會專程到Everdene Farm查看新婚夜的暴風雨對谷垛的損毀情況。即便知道Gabriel是個有力的競爭者，他也寬容大度地提出把農(nóng)場交給他管理并把Everdene Farm置于優(yōu)先地位：他應該想的是無論誰最終能和Bathsheba在一起，都希望那一對有良好的事業(yè)能更好地生活下去吧。他唯一一次在片中的自怨自艾和對Bathsheba的些許埋怨，也請求Gabriel不要透露給她，于此足見其理性和成熟。

影片對于Boldwood第二次重整旗鼓的求婚花費了大量篇幅，但他似乎換了一個人，做出所有可能的妥協(xié)，失守所有底線：他愿意等待，提出償還Troy的負債，幫助經(jīng)營農(nóng)場，Bathsheba甚至可以消遣度日，他甚至不在乎Bathsheba缺乏熱情和渴望，不在乎她是否出于罪惡感、憐憫心和妥協(xié)。這是他的背水一戰(zhàn)。平安夜求婚前，他仍堅持邀請作為朋友和競爭對手的Gabriel與Bathsheba共舞一曲。這個中年鄉(xiāng)紳的欲望仍限制自己圈畫的修養(yǎng)邊界中，絕不卑鄙地攫取，只是竭盡所能地去感動對方。而他最后的優(yōu)雅在平安夜的一聲槍響中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他不愿意行尸走肉般的Troy纏著心愛的人陰魂不散，即便她將不屬于自己。開槍后，紳士鎮(zhèn)定地自首，平靜地坐在牢中，衣冠整潔，舒嘆長氣，目視前方，優(yōu)雅退場。

危險與脆弱：Francis Troy

“Scarlet Uniform”是中士Troy最顯眼的標志，在繁茂的針葉林中，朝霧彌漫，旭日微探，表象的美好透露危險的信號。刺眼的猩紅軍服、輕佻的上翹胡須和張狂的銳利軍刀無不展示其自大、浮躁、情欲和偽善。其婚后嗜賭成性、酒池肉林和玩世不恭讓Bathsheba徹底看清他是個狂妄輕浮的頑劣之徒。

他的心中應該是沒有愛的，不過確實善于包裝被甜言蜜語吹得腫脹的艷情。每次，他都以標準的軍姿背對約會對象，第一次在教堂，第二次在樹林。他堅守這點無關痛癢的尊嚴，是因為他內(nèi)心的自滿和暴戾早已使他恐懼任何一次失敗，害怕心愛之物不如約而來。狹隘的自尊，讓他無法容忍初戀情人的婚禮誤場，讓他引誘Bathsheba只為圖一時之快和可觀的財富，最后，也讓脆弱的他不忍直視初戀情人和孩子的去世而選擇投海自盡。

本片完全符合導演Thomas Vinterberg的風格：尖銳地聚焦于天性、命運和社會習俗引致的人物心中躁動的和激情的波瀾。忠于原著是本片一大亮點，也是名著改編電影最難以把控的尺度：過剛易折，善柔不敗。導演Thomas Vinterberg既沒有刻板硬套，也沒有天馬行空，而是在忠于原著的核心上盡力用自己的話語體系和電影風格，來講述這個實至名歸的“日不落帝國”失衡的榮耀與加速的瘋狂中可貴的反叛與純潔的感情。由此，我們得以欣賞重現(xiàn)的維多利亞王朝時代大英帝國鄉(xiāng)村的階層流動、生活自由、愛情自主與女權(quán)覺醒。

最后，我們以片中Bathsheba的主題曲，也是Carey Mulligan的首次獻唱結(jié)尾吧。

Let No Man Steal Your Thyme

Come all you fair and tender girls

美麗溫柔的姑娘啊

That flourish in your prime

花開正茂的季節(jié)里

Beware, beware, keep your garden fair

請小心呵護你的花園

Let no man steal your thyme

別輕易讓男人偷走你的百里香

For when your thyme is past and gone

當你的百里香消失不見之后

He'll care no more for you

他也將不再關注你

And in the place your time was waste

你踱步走過的每個地方

Will spread all over with rue

都將彌漫著懊悔之痛

The gardener s son, was standing by,

花園之子曾駐步與此

Three flowers he gave to me

贈予我三朵美麗的花

The pink, the blue and the violet too

粉色的、藍色的、紫色的

And the red, red rosy tree

還有玫瑰色的薔薇叢

But I refuse the red rose bush

但我拒絕了那美麗的薔薇叢

And gained the willow tree,

卻默默的種下一棵垂柳

That all the world may plainly see

我就是這樣直白地告訴整個世界

How my love slighted me

愛情就這樣不經(jīng)意的從我身邊流逝而過

08.09.2018

? 原文發(fā)表于微信公眾號“光與影故事集” 。

? 于販賣焦慮的時代下，尋一片孤獨的林間地。

? 圖片來源于《遠離塵囂》和豆瓣電影。如有侵權(quán)，請聯(lián)系作者刪除。

? 本文為原創(chuàng)，任何形式轉(zhuǎn)載請聯(lián)系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