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塞塔(瓦倫蒂娜?斯卡里希 Valentina Scalici 飾)和盧恰諾(朱塞佩?伊拉西塔諾 Giuseppe Ieracitano 飾)是一對相依為命的姐弟,她們的母親因為逼女兒賣淫而鋃鐺入獄。此事遭媒體曝光后,兩人隨后被兩個警察送上了去孤兒院的列車。其中一個警察因事先行告退,將姐弟倆托付給警察安東尼奧(恩里克?洛維索 Enrico Lo Verso 飾)獨自看護。姐姐背負著雛妓的心理壓力,但是弟弟卻總是我行我素,兩人常常發(fā)生爭執(zhí)。安東尼奧總是默默旁觀,小心翼翼地呵護著兩顆稚嫩的童心。在經(jīng)歷了搶劫、酒店驅(qū)逐,學校開除、哮喘疾病等一連串霉運后,安東尼奧似乎跟姐弟倆建立一種亦父亦友的關(guān)系,然而一張報紙卻讓他們的世界陷入崩潰的邊緣……
本片獲第45屆戛納電影節(jié)評委會大獎。
羅塞塔(瓦倫蒂娜?斯卡里希 Valentina Scalici 飾)和盧恰諾(朱塞佩?伊拉西塔諾 Giuseppe Ieracitano 飾)是一對相依為命的姐弟,她們的母親因為逼女兒賣淫而鋃鐺入獄。此事遭媒體曝光后,兩人隨后被兩個警察送上了去孤兒院的列車。其中一個警察因事先行告退,將姐弟倆托付給警察安東尼奧(恩里克?洛維索 Enrico Lo Verso 飾)獨自看護。姐姐背負著雛妓的心理壓力,但是弟弟卻總是我行我素,兩人常常發(fā)生爭執(zhí)。安東尼奧總是默默旁觀,小心翼翼地呵護著兩顆稚嫩的童心。在經(jīng)歷了搶劫、酒店驅(qū)逐,學校開除、哮喘疾病等一連串霉運后,安東尼奧似乎跟姐弟倆建立一種亦父亦友的關(guān)系,然而一張報紙卻讓他們的世界陷入崩潰的邊緣…… 本片獲第45屆戛納電影節(jié)評委會大獎。?豆瓣
《盜竊童心》電影劇本
文/〔意大利〕詹·阿梅里奧
譯/寧岱
1.米蘭,普通市民家一內(nèi)景,白天
廚房里,男孩盧恰諾趴在椅子上,雙臂倚著椅背,表情哀傷,近乎聽天由命。畫外是電視中播放的肥皂劇聲和收拾餐具的碰撞聲。他一直盯著一個人:盧恰諾的媽媽,一個憔悴的女人。桌上堆滿了頭天晚上用過的餐具,她正往垃圾筒里倒剩飯。
媽媽:有什么好看的?
盧恰諾垂下目光。
媽媽:不去找你的朋友玩嗎?老粘著我,像個女孩子。你想變成女孩呀?!
盧恰諾沒回答,無聲地看著,媽媽從身前走過,停在一扇鎖著的門前。
媽媽:羅塞塔……媽媽的乖乖,你在干嘛呢?
盧恰諾繼續(xù)看著她,她對盧恰諾從未用過這么親切和藹的語調(diào)。
媽媽:動作快點,媽媽的乖乖。
門還是關(guān)著,她回到原處。盧恰諾仍然看著她。
媽媽:你還在這兒呆著?!給你一干里拉,買冰激凌去!
她遞給盧恰諾一張卷著的紙鈔。盧恰諾沒接。
媽媽:拿著!
她把錢塞在盧恰諾的手里,一把拽起他搡出屋,重新回到廚房收拾東西。
2.米蘭,普通市民家,門廊階梯一內(nèi)/外景,白天
盧恰諾慢慢走出家門,在臺階上坐下,頭依著墻。這兒的墻皮已經(jīng)剝落。
沿臺階上來一個穿西服系領(lǐng)帶的男人,手里提著公文包,小拇指上帶著一個扎眼的金戒指。
男人:你好呀,盧恰諾。
他正要撫摸一下盧恰諾,盧恰諾卻把頭扭向一邊。男人向盧恰諾家走去。門鈴響了。盧恰諾聽見開門聲,頭慢慢轉(zhuǎn)向門那邊。
3.米蘭,普通市民家一內(nèi)景,白天
幽暗的走廊里,男人輕輕打開羅塞塔的房門。
男人(帶著微笑):你好,羅塞塔。
媽媽站在走廊的盡頭慢慢垂下目光。她面容憔悴,過早地衰老了。
廚房里的電視仍在響著,她轉(zhuǎn)了一圈,木然地坐在盧恰諾剛剛坐過的椅子上,桌上托盤下面壓著一個黃信封。她打開信封,拿出里面的幾張錢。
4.米蘭,普通市民家,走廊臺階一內(nèi)/外景,白天
一千里拉的鈔票已在盧恰諾的手中揉爛了。
男孩的頭始終靠著墻,眼睛不看鈔票。
5.米蘭,普通市民家,臥室一內(nèi)景,白天
電視里正在播放肥皂劇,女孩羅塞塔沖電視垂頭坐著,用極低的聲音不停地背誦著祈禱文。
羅塞塔:“上帝的天使,你是我的保護神!照亮我,引導我,攙扶我,幫助我,相信你會給我以上帝的憐憫。阿門……”
她的小手放在白床罩上,染著肉色指甲油的指甲被啃得不很整齊。
帶已婚戒指的男人的手伸向她,羅塞塔不得不停止祈禱,任男人撫摸。
6.米蘭,普通市民家,臺階下一內(nèi)/外景,白天
狂跑著的盧恰諾猛然停住,頭靠在涂滿字的墻上急促地喘急。墻邊堆滿了空水果箱。
7.米蘭,普通市民家,門廊和樓院一外景,白天
喊叫聲中,憲兵押著男人走下臺階。男人上衣敞開著,領(lǐng)帶也沒了。一個便衣憲兵跟在他身后。
媽媽:羅塞塔,羅塞塔!
男人:你們干嘛?!你們誤會了!我是女孩的親戚!
男人身后,憲兵押著媽媽走下臺階。
媽媽(一直扭著頭,朝身后的羅塞塔喊):羅塞塔,羅塞塔,你跟他們說呀!我什么也沒做!……放開我!讓我走!
憲兵:走!
他們的喊叫聲被警笛聲蓋過。
羅塞塔被押著,走在最后。她流著淚,一臉的屈辱和驚恐。
羅塞塔(停下來對身邊一個便衣憲兵):他們要把我怎么樣?他們要把我怎么樣?
憲兵:沒什么。你安靜點?,F(xiàn)在一切都結(jié)束了。
羅塞塔的媽媽被憲兵用力拖進等在院中的警車,她一直不停地叫喊掙扎?;趴秩f分的羅塞塔被塞進另一輛車。警車鳴著刺耳的警笛,開出樓群。盧恰諾遠遠跑來,望著警車開走的方向,呼吸強烈而急促。(漸隱)
推出片名:盜竊童心
8.米蘭,中心火車站一外景,下午
嘈雜的站臺上,憲兵格里尼亞尼在打電話。
格里尼亞尼:……我怎么辦?火車快開了??死锇⒖七€沒到……你們是不是已經(jīng)寫清楚了?……沒寫哪個站臺?他這人弄不好就會上錯車……我能看到小孩們,離我很近,坐得好好的。(提高了嗓音)他們坐得離我很近。我能看到!……我不知道!今天是星期四對不對?唉!
遠處跑來青年憲兵安東尼奧·克里阿科,他一手提著大旅行包,一手拿著書。
格里尼亞尼:他不是上夜校嗎,會不會放學晚了?
安東尼奧:格里尼亞尼!
格里尼亞尼(轉(zhuǎn)頭看到安東尼奧):他來了。沒什么了。謝謝。(放下電話,對安東尼奧)該死的,你才來,急死我了。
安東尼奧:我忘了帶書。
他們跨上車廂。
格里尼亞尼:是忘了書???
安東尼奧:我想在火車上能看一會兒。
格里尼亞尼:得了。得了。趕緊往里走(關(guān)上火車的門)。
安東尼奧:我都計算好了的。
火車亮著燈,緩緩開出站臺。
9.火車,車廂銜接處的盥洗室一內(nèi)景,夜晚
安東尼奧倚著車廂銜接處的玻璃門,看著盥洗室里的格里尼亞尼。
安東尼奧:我不明白,你換衣服干嘛?
格里尼亞尼(嚼著口香糖,把運動衫塞進褲子里):常規(guī)!小孩看見制服就害怕。你也該換一下。(照著鏡子微笑了一下)最好表情也換一下!
安東尼奧(想著另外的事,對這話沒有任何反應(yīng)):為什么沒送他們?nèi)ド鐣@海?/p>
格里尼亞尼:誰知道?別人不管的事就讓憲兵干唄。
安東尼奧:這女孩多大了?十一歲?
格里尼亞尼(一邊擦著香水):對,十一歲。已經(jīng)當了兩年的妓女了。
安東尼奧(微笑著):怎么?擦香水也是常規(guī)?
格里尼亞尼(狡猾地一笑,收起香水瓶):我想請你幫個忙。
安東尼奧:什么?
格里尼亞尼:你是不是朋友吧?
安東尼奧(生硬地):同事。
格里尼亞尼:我要有點兒急事。還是你送他們?nèi)テ蹙S塔韋基亞吧。我在波洛尼亞下車。
安東尼奧;你真行!
10.波洛尼亞,火車站一外景,夜晚
站臺上,火車已經(jīng)啟動了,格里尼亞尼還追著向車窗里的安東尼奧叮囑著。安東尼奧的頭探出窗外,不信任地聽著他說,應(yīng)付地點著頭。
格里尼亞尼:明白嗎?明早到契維塔韋基亞,把他們送到學校,就繪我打電話。別丟了我的號碼!如果我不在,就說你什么時候到。咱們火車站見,在石碑那兒。
安東尼奧:哪個石碑?
格里尼亞尼:炸彈的!
安東尼奧:你可一定到啊!
格里尼亞尼:放心吧,不會出問題。進去好好睡一覺。旅途愉快!哎,還有,換掉制服??死锇⒖?,換掉制服!
安東尼奧敷衍地點點頭。
格里尼亞尼:謝謝你。移朋友!記著打電話!再見。
安東尼奧揮揮手,算作回答。
格里尼亞尼不再跟著火車跑,他給了安東尼奧一個飛吻,輕輕一跳——
格里尼亞尼:旅途愉快。再見!
火車離格里尼亞尼越來越遠了。
11.火車,包廂一內(nèi)景,夜晚
仍穿著制服的安東尼奧拿著兩個小紙袋,打開包廂玻璃門走進來,又隨手關(guān)上,坐下,摘掉帽子,整理一下黑黑的短發(fā),有點兒尷尬地看看周圍和小紙袋,抬起眼睛。
安東尼奧:我也給你們買了三明治。(對羅塞塔)餓嗎?
羅塞塔把胳膊肘支在小桌上,望著黑暗的窗外。她向安東尼奧轉(zhuǎn)過頭,但只看著小紙袋。
羅塞塔:里面有什么?
安東尼奧(看著里面):沙拉和奶酪。
羅塞塔:我一點兒都不喜歡。你要是買一瓶水就好了。
她又繼續(xù)望窗外。
安東尼奧不知該怎么辦,堅待也沒用:他們不想吃三明抬。他自己吃起來,然后看看旁邊:盧恰諾正歪著頭,手插在帶拉鎖的上衣里,蜷在對面椅子上睡覺。小桌上,有一個透明塑料小口袋,里面是拼板玩具。
羅塞塔疲倦地向椅背靠去。安東尼奧看著她。她把大拇指從嘴里抽出來。
羅塞塔:還有一個警察到哪兒去了?你們吵架了?
安東尼奧:不是警察。是憲兵。
羅塞塔:一樣的。
安東尼奧:不一樣。
羅塞塔(看著安東尼奧的槍套):你的手槍就放在這里?
安東尼奧:關(guān)你什么事?
羅塞塔不再說話,又面向窗外。
安東尼奧(站起來):我走了。你最好睡一覺。
羅塞塔用一只手搭在額頭上擋著光。安東尼奧出門時把包廂的燈關(guān)上了。
12.火車,車廂銜接處和過道一內(nèi)景,夜晚
盥洗室的門開了,換了一身牛仔服的安東尼奧走出來。他通過玻璃的反射,欣賞地看看自己,把脫下的制服塞進大旅行包,敏捷地拉上拉鎖。
過道沒有人,只有一盞昏暗的夜燈。安東尼奧提著包走過來,搬過一把折疊椅坐下,監(jiān)視著面前又亮起燈的包廂:盧恰諾仍蜷睡著。羅塞塔也睡著了。
安東尼奧——翻看著兩個孩子的卷宗:照片,印花稅票,圖章,少年法庭證件。
13.契維塔韋基亞,火車站一外景,白天
火車進站。安東尼奧、羅塞塔和盧恰諾提著行李下了站臺,向出口走去。
羅塞塔:我們已經(jīng)到了?
安東尼奧:你看不見呀?!
羅塞塔:我餓了。
安東尼奧:好吧,咱們?nèi)コ渣c兒東西。
14.契維塔韋基亞,車站酒吧一內(nèi)景。白天
羅塞塔走進車站酒吧。安東尼奧和盧恰諾跟在后面。
羅塞塔(指著柜櫥里的甜點):我要這個加奶油的,一個熱牛奶和一個可口可樂。
安東尼奧(走近柜臺,對盧恰諾):你吃點兒什么?
盧恰諾沒回答,看著兩邊向酒吧深處走去。
安東尼奧:哎,你去哪兒?我跟你說話呢!
盧恰諾翻著衣兜繼續(xù)向前走。
安東尼奧:你去哪兒?(轉(zhuǎn)向羅塞塔)你弟弟怎么啦?
羅塞塔:誰知道!三天不吃東西了。
安東尼奧:你怎么不自己看看喜歡吃什么?
盧恰諾(拿著一張一干里拉的紙鈔和幾小袋土豆片走向收款臺):一千里拉。
他拿著土豆片選了一個位子坐下,打開包。
羅塞塔正吃著牛角面包,繞著堆滿物品的櫥柜轉(zhuǎn)游。
安東尼奧(對招待):一共是一個熱牛奶,一個牛角面包,一個可口可樂。還有我這個咖啡和三明治。(拿出一個小紙條)請問這個學校遠不遠,走著去行嗎?
招待:行。
電視機開著,盧恰諾坐在電視前低頭吃著土豆片。羅塞塔盯著他走過去,擋在他面前,嚴厲地把手放在土豆片口袋上。
羅塞塔:這是你自己買的?
盧恰諾沒抬眼,繼續(xù)吃著,默認了。
羅塞塔:哪兒來的錢?
盧恰諾沒理睬。
羅塞塔:媽媽說錢應(yīng)該讓我拿著,因為你太笨,有病!
盧恰諾突然站起來,撲向姐姐。倆人兇猛地撕扯起來,抓頭發(fā),拳打腳踢。
安東尼奧(趕過來):哎,你們干嘛?
他試圖分開他倆。盧恰諾乘機又踢了羅塞塔一腳。
安東尼奧:老實點兒,別打了!
盧恰諾站開,低著頭。
安東尼奧(用力把羅塞塔搡到一個椅子上):你好好呆在這兒!
羅塞塔用手揉著眼睛。
安東尼奧:突然怎么啦?!你們跟我在一起要老實點兒!懂不懂?!
盧恰諾呼吸困難地用手按著胃,慢慢彎下腰。
安東尼奧:跟我在一起不許這樣!
羅塞塔哭出了聲。
安東尼奧:你又怎么啦?哭什么?!
羅塞塔(指著眼睛):他打壞了我的眼睛。
安東尼奧:什么打壞了你的眼睛?(靠近羅塞塔)我看看。(羅塞塔讓他看眼睛。沖盧恰諾)你們怎么了?傻瓜?。〒崦_塞塔的頭)沒事,沒關(guān)系。
安東尼奧看著盧恰諾。盧恰諾正彎著腰,手支在膝蓋上。
羅塞塔:到學校還讓我們在一起?在一個房間里?
安東尼奧:我怎么知道?!反正你安靜點兒,好好呆著。什么事也沒有。
羅塞塔:他會把我殺死的!
安東尼奧;干嘛殺你!?
盧恰諾直起身向一個角落走了幾步,又彎下腰。安東尼奧看看盧恰諾。
安東尼奧:你們倆都老實點兒。我得把你們倆人都安全帶到該去的地方。我可不想開玩笑!懂嗎?
盧恰諾看著安東尼奧,彎著腰費勁地喘息著。
15.契維塔韋基亞,學校,走廊一內(nèi)景,白天
走廊里走著安東尼奧、兩個孩子和一個神父校長。
校長:您是他們的什么人?親戚嗎?
安東尼奧:我是轉(zhuǎn)送他們的憲兵。
校長:您怎么沒穿制服?
安東尼奧沒回答。
羅塞塔:這兒搞郊游嗎?
沒人回答。
他們來到一扇門前。
校長:孩子們,你們進來,在這兒等一會兒。
兩個孩子走了進去
校長(對安東尼奧):您跟我來。
他走進一間辦公室。安東尼奧停在門口。
安東尼奧:孩子和證件都給您了,我可以走了嗎?
校長:不是這么簡單。您進來,進來。
安東尼奧看了一下孩子們呆的地方。跟進了辦公室。
16.契維塔韋基亞。學校,大房間一內(nèi)景,白天
學校的這間大屋子里布置得很簡單:講臺、一把靠背椅、靠墻一排長椅、一個衣帽架。最里面有一個瑪麗亞的雕像和一臺開著的電視。羅塞塔在屋里閑遛,盧恰諾離姐姐遠遠的,坐在靠墻的椅子上。
羅塞塔(對盧恰諾):有醫(yī)院的味兒。你記得嗎,媽媽割闌尾的時候?
盧恰諾雙臂交播在胸前,低頭坐著。
羅塞塔:記得嗎?
盧恰諾抬眼看電視節(jié)目。
17.契維塔韋基亞,學校,辦公室和前面的走廊一內(nèi)景,白天
辦公室里,安東尼奧隨意翻閱一本雜志,聽著校長打電話。
校長:……對不起,您能對這事負責嗎?
安東尼奧掩飾著不耐煩,扔下雜志。隨便拿起一本書翻著。
校長:我?不行!兩且也缺少醫(yī)生證明!……可讓我怎么辦,把這個女孩和其他孩子放在一起?我在這兒很多年了,這個我知道,根本不可能!女孩需要特別的幫助,要有人照顧。
昏暗的走廊里,盧恰諾慢慢向前走著,來到辦公室門前,打開半扇門,看著安東尼奧。安東尼奧看到盧恰諾,扔下手中的書,走過去。
校長:我不知道誰應(yīng)為這個錯誤負責。您相信我,我不介入。
安東尼奧(愣了片刻,對門邊的盧恰諾):你干嘛到這來?去和你姐姐等著去。走!
校長:我們這樣吧,我再給別處打電話看看。
安東尼奧關(guān)上門。盧恰諾沒動。安東尼奧用指關(guān)節(jié)敲敲門,示意他走開。
校長:我敢肯定,他們在這里也會感到不自在的。我看了證件,他們跟我一樣,是西西里人……(提高聲音)對!孩子們不能呆在這兒!
安東尼奧轉(zhuǎn)頭看著校長。從玻璃窗可看到盧恰諾走開的身影。
校長:……為他們好,也為了所有的孩子!
18.契維塔韋基亞,學校,教室,階梯房間一內(nèi)景,白天
一個修女拿著書在課桌間的過道上踱步,大聲朗讀著。學生們低頭聽寫。
修女:“要顯露……和實現(xiàn)……”(停下來問學生們)完了嗎?
學生們(齊聲):完了。
盧恰諾出現(xiàn)在教室門口。修女沒發(fā)現(xiàn)他,繼續(xù)向相反方向踱步,念課文。
修女:“上帝……賦予的……生命……句號,不要……違背……天意……逗號,對每天……去設(shè)想……逗號?!?/p>
盧恰諾走開了,沿斜坡樓梯上樓,來到平臺上。平臺角落里有座耶酥受難的雕像。
從一個房間傳來歌聲:
女孩的歌聲:“我看到一個小小的魚感冒了,感染了……問題是……在醫(yī)院,沒有它的床位,柏油、水泥,都要拋棄。乒、噗、乓!”
盧恰諾走進去。大房間里擺滿了鐵床。只有一個女孩好像在床上梳頭,反復唱著這幾句歌。盧恰諾走向她?,F(xiàn)在看清了:床上罩著床罩,床頭柜上有一個耶酥誕生的雕像。女孩戴著兩個鍍金耳墜坐在床上,舉著一面小鏡子。假裝梳頭。她沒有頭發(fā),梳子只擦過頭皮。
盧恰諾靠近床,看著女孩甜甜地笑了。
女孩停止唱歌。
盧恰諾:你是男的還是女的?
這個沒有頭發(fā)的小家伙笑了。她嘴里只有幾顆牙,還是被熏黑的壞牙,她用手扒拉一下耳墜——
女孩:女的!
19.契維塔韋基亞,學校,大房間一內(nèi)景。白天
安東尼奧提著旅行包走進大房間,站在羅塞塔旁邊。羅塞塔正在窗邊涂指甲油。
安東尼奧:你弟弟呢?
羅塞塔(抬眼看了一下他,繼續(xù)著自己的事):我又不是他的監(jiān)護人。
安東尼奧:那你干嘛呢?
羅塞塔(沒抬眼,伸手給他看看,又加了一點指甲油):在這兒呆著真煩!他們什么時候給我房間,我要洗一洗。
安東尼奧(不自然地輕聲道):馬上,馬上。現(xiàn)在他們正在準備。
羅塞塔:我自己???
安東尼奧:對,對,我跟校長說了。
羅塞塔:我又餓了。
安東尼奧(取出牛仔褲后兜里的錢包,猶豫了一下):呆會兒他們會帶你們?nèi)ナ程?。(看看錢包,看看羅塞塔)可我該走了。
羅塞塔:走吧,你走吧。
安東尼奧(放回錢包):沒準兒我還會回來,看看你們是不是聽話。
羅塞塔瞥了一眼安東尼奧,重又弄自己的指甲。
安東尼奧:好吧。再見。
羅塞塔沒回答。
安東尼奧(提起旅行包):不要讓人看見你涂指甲油。
安東尼奧走開了。眼眶明顯發(fā)青的羅塞塔獨自留在窗邊,無聊地呆了片刻,用力關(guān)上指甲油瓶蓋。
20.契維塔韋基亞,港口一外景,白天
嘈雜的碼頭上,安東尼奧在打電話。
安東尼奧:……學校不接收他們,懂了嗎?什么誰,小孩!不,說缺醫(yī)生證明。我怎么知道?!純粹是借口,為了不要那女孩。我必須帶他們?nèi)e的地方……怎么沒差別?如果你在,我們至少可以回總隊,到那兒再說??涩F(xiàn)在我一個人怎么辦?……我在一個電話亭里!我還不知道去哪兒睡覺呢!……得了吧你!反正你在波洛尼亞什么也干不了。明早坐火車來。如果發(fā)生什么事,你的問題比我嚴重。你自己看著辦吧!
遠處,一艘渡輪正在靠岸。
21.契維塔韋基亞,學校、走廊和小房間一內(nèi)景,白天
羅塞塔背著背包靠在走廊墻邊,看著前面。鐘聲響了,傳來修女的聲音。
修女:快點。孩子們。都進教室。別叫了。都進教室。
走廊上,孩子們跟著修女走進教室。
羅塞塔的目光轉(zhuǎn)向別處。她走進一個昏暗的小屋,里面堆滿家什。修女還在招呼著學生們。
羅塞塔:咳!天知道他們在這能學到什么!老師是個修女,木頭腦袋!
盧恰諾沒有興趣地搖動著身邊的臺式足球游戲機。羅塞塔從一個小木盒里拿出一對玩具汽車遞給弟弟。
羅塞塔:放你兜里。他們?nèi)恿撕镁昧恕?/p>
盧恰諾繼續(xù)擺弄游戲機,沒搭理。
羅塞塔(放到自己口袋里):好吧。我替你收著。
羅塞塔(隨便翻著一些舊照片):知道去哪兒干嘛?只要我們能離開這兒。
盧恰諾:就是因為你,他們才不要我們的。
羅塞塔:為我?!我們和這兒有什么關(guān)系?這兒呆的都是孤兒!
修女(來到門邊):他們在這兒。
安東尼奧(走進來):謝謝。(對孩子們)怎么樣?都準備好了吧?我們走吧。
羅塞塔順從地走了。
安東尼奧(走近盧恰諾,輕輕拍他胳膊一下):明白嗎?該走啦!走吧!
盧恰諾跟在安東尼奧和羅塞塔的后面走著。
羅塞塔:他們沒給我一個單獨的房間,讓我和一個打呼嚕的修女睡在一起。我一點兒都沒睡著。
安東尼奧:我也沒睡!
樓道里回蕩著小孤兒們的歌聲。三個人的距離拉得很遠。
孤兒們的歌聲:“……無所謂我們是準,重要的是我們相愛?!?/p>
22.羅馬,維托里奧廣場一外景,白天
天氣很熱,安東尼奧,羅塞塔和盧恰諾提著行李疲憊地穿過廣場的小花園。從這里能看到遠處一個教堂的屋頂。
羅塞塔:這是圣彼得羅大教堂嗎?
安東尼奧(心不在焉地):是。
一個吉普賽女人走近他們,要拽安東尼奧。安東尼奧甩開了。
羅塞塔:真無知!圣彼得羅可比這個大。你沒在電視上見過?
安東尼奧(打斷她的話):走你的路!
羅塞塔:我們還要坐火車?
安東尼奧:對。
羅塞塔:到哪兒呢?
安東尼奧:到西西里島。
羅塞塔(對盧恰諾):聽見沒有!去西西里島?。▽Π矕|尼奧)我們就生在西西里島。
安東尼奧:對!
羅塞塔:你怎么不幫我拿行李?
安東尼奧:你們累了?
沒人回答。
安東尼奧:在這兒等一下。我去給你們買點兒吃的。
在地鐵入口的圍墻邊,羅塞塔坐到一個打磕睡的老頭身旁,老頭身邊有一瓶沒蓋蓋的啤酒。
安東尼奧:你們看一下行李。
他用眼神示意著行李,走向附近一個小售貨車。盧恰諾在花園里遛。羅塞塔整理一下頭發(fā),看看啤酒,又看看旁邊的老頭。
安東尼奧(拿著錢包,對流動商販):這兒離車站多遠?
流動商販:哪個車站?
安東尼奧:火車站!
流動商販:中心火車站?
安東尼奧:對!
流動商販:這后面。兩步就到。
安東尼奧:給我來兩個桔汁、兩個三明治。
羅塞塔抑制不住誘惑和干渴,拿起啤酒喝了兩口,滿足地把瓶子放回原處。老人沒有覺察。
盧恰諾鉆進一堆人群中。其中一個七十多歲的老頭兒正用三張牌做一種賭博游戲。
賭博者(在小桌上亮出一張牌):誰能找出這張紅桃?誰找著誰就贏了。誰能找著?紅桃,紅桃,紅桃!看看誰能贏??誰來?你們誰試試?
一個男人指出桌上一張牌。
盧恰諾緊張地盯著。
賭博者:好樣的!我們看看,是這個?(他用很長的手指甲指著那張選出的牌)這張。你說的是這張?你們把這兩張一起翻過來。
牌被翻開了。賭博者翻開中間一張被指出的牌。
賭博者:贏的是這張。(對一同伙)讓小孩滾蛋!
他的同伙把盧恰諾推到一邊。
賭博者:看看誰能贏??欤∽詈笠幌?。然后就走了。
盧恰諾仍遠遠地看著這伙人。安東尼奧和羅塞塔出現(xiàn)在他面前。
安東尼奧(遞給盧恰諾一小袋三明治):吃點兒東西。
盧恰諾沒接,從安東尼奧面前走過去。安東尼奧和羅塞塔跟著他。
安東尼奧:你怎么對這個感興趣?這是扔錢!他們都該進監(jiān)獄!
羅塞塔:為什么?他們怎么不好?
安東尼奧:是壞人!比小偷更壞。是該抓起來的那種人。
羅塞塔:你什么也不懂。
安東尼奧:你懂。你懂!
23.羅馬,焦利蒂街一外景,白天
太陽很高了。羅塞塔和安東尼奧徑直走向火車站方向。
安東尼奧(向身后的盧恰諾):哎!走呀??熳?!
他不時回過頭來看看盧恰諾是否跟上。盧恰諾向前挪了兩步,靠在路邊的鐵絲網(wǎng)上休息片刻,繼續(xù)艱難地走著。
安東尼奧(對扔下背包的羅塞塔):等一下,我這就幫你。放那兒吧。(他提起女孩的行李,對盧恰諾)快走。我們得趕火車。到了火車站還要買票。(他自言自語道)這些都得我來管。
一些裝滿舊報紙的塑料口袋旁坐著一個乞丐。他手抱膝蓋,頭垂在胸前。羅塞塔和安東尼奧從他身邊走過,盧恰諾停在后面。
安東尼奧:走呀!你怎么啦?
盧恰諾松開正滑落的背包,往人行道上挪了幾步,靠向鐵絲網(wǎng)。
安東尼奧(朝盧恰諾走去,又對羅塞塔):等一下,在這兒等一下。
安東尼奧跑過來,盧恰諾已跪在地上。
安東尼奧:怎么啦?你怎么不舒服?
盧恰諾吃力地喘息著。
安東尼奧:哪兒不舒服?(對羅塞塔)你弟弟怎么了?
羅塞塔只顧從包里拿什么,沒回答。
安東尼奧:你想吐?肚子疼?
盧恰諾費力地用胳膊肘碰碰安東尼奧,讓他別拉自己。
安東尼奧:你感覺缺氧?來!我看看。
安東尼奧要抱起他,盧恰諾做了一個制止的手勢。
盧恰諾:等一下。
羅塞塔(遞給安東尼奧一個噴霧器):他用這個就沒事了。
安東尼奧:用這東西?
盧恰諾一把抓起小瓶,坐下。
安東尼奧:你弟弟怎么回事?有什么病嗎?
羅塞塔愛搭不理地向鐵絲網(wǎng)那邊走去。
安東尼奧(提高嗓音):你弟弟是怎么回事?
盧恰諾把噴霧器對準嘴噴了一下,憋住一口氣,閉上眼睛。
安東尼奧:快!吸氣!吸氣!
盧恰諾重新開始呼吸。
安東尼奧(撫摸著盧恰諾):好樣的。就這樣。振作起來!現(xiàn)在去趕火車,就一點兒路了,走完就沒事了。
羅塞塔:火車對他不好。他要休息,應(yīng)該睡覺。
安東尼奧(看著羅塞塔一驚,又看看盧恰諾,突然猛踢一腳鐵絲網(wǎng)):他媽的!你們說過這事嗎?他們應(yīng)該告訴我這些。(絕望地攤開雙手,做出無可奈何的樣子)現(xiàn)在怎么辦?
他踢了一下旅行包,固執(zhí)地坐在馬路邊。
24.羅馬,一所憲兵的宿舍一內(nèi)景,白天
屋門向里開著,傳出電視節(jié)目的聲音。進來一個憲兵,他是拿波里人。他摘掉帽子,走向羅塞塔。羅塞塔手里拿著搖控器在看電視。
拿波里憲兵:你是誰?
羅塞塔(眼睛沒離開電視):斯卡維洛·羅塞塔。他們送我去學校。(用搖控器指著另外的房間)憲兵在那兒,我弟弟睡了。
拿波里憲兵答應(yīng)著,走進另一個房間,關(guān)上門,開始脫制服。
盧恰諾正躺在床上。床上罩著一面藍白相間的拿波里足球隊隊旗,上面寫著:“迷人的拿波里”。
拿波里憲兵:哎!你這是干嘛?這床是我的。
盧恰諾想起來。
拿波里憲兵:你呆著。呆著。
盧恰諾重新躺下。
拿波里憲兵:你怎么了?不舒服?是什么?。?/p>
盧恰諾(聲音微弱地):氣喘病。
拿波里憲兵:氣喘?。渴遣皇谴簧蟻須??
盧恰諾點了一下頭。
拿波里憲兵:他們就帶你到這?我看不吸這兒的空氣,可能對你還好些。
盧恰諾(微弱的聲音):我是因泰隊的球迷。(注1)
拿波里憲兵(拿著背心,打開門,正要出屋,轉(zhuǎn)回頭來對盧恰諾):因泰隊?那你這樣活該!
他關(guān)上門出去了。盧恰諾無可奈何地笑笑。
拿波里憲兵(探頭向另一個房間):哎,都沒事了吧?
安東尼奧和一個正熨衣服的憲兵在屋里。安東尼奧在窗前乘涼。窗外普倫內(nèi)斯蒂諾公路立交橋上繁忙穿梭的車輛隱約可見。
憲兵:好了。都好了。
拿波里憲兵:他們在這兒干嘛?是不是小偷?
憲兵:過一會兒我再跟你說。
拿波里憲兵:我特別想上床睡覺(轉(zhuǎn)身出了屋)。
安東尼奧:真會賣乖!我們在這兒打攪他了?!
憲兵:別管他。在我這兒你不用拘束。
安東尼奧:幸虧遇到了你。不然的話我們到哪兒去呢。
憲兵:現(xiàn)在你怎么辦?
安東尼奧:我怎么知道?他們應(yīng)該去社會福利院,根本就不該我管。
憲兵:要是我就不干。找總部的人去,讓他們處理。
安東尼奧(做出被銬住雙手的動作):現(xiàn)在這樣我沒法不管。
傳來錄音機播放的歌曲聲。衛(wèi)生間里,拿波里憲兵正邊聽歌曲邊沖洗。羅塞塔來到陽臺上,尋著歌聲向衛(wèi)生間敞開的窗里看。
拿波里憲兵(看見羅塞塔,擦擦手,沖羅塞塔移了一下錄音機):你喜歡?不錯吧。你有嗎?
羅塞塔:在家呢。
拿波里憲兵:喜歡歌星嗎?
羅塞塔:喜歡。
拿波里憲兵:喜歡搖滾嗎?
羅塞塔(想了想):不喜歡。
拿波里憲兵:喜歡馬拉佐蒂?
羅塞塔做了一個不喜歡的鬼臉。
拿波里憲兵:喜歡瓦斯科·羅西?
羅塞塔(受到啟發(fā),哼起瓦斯科·羅西的歌曲“明亮的早晨”):“輕輕地呼吸,避免弄出聲響。夜晚你入睡,再和太陽醒來……"(突然停住)我最喜歡的是尼諾·丹杰洛。
拿波里憲兵:哎呀,我的媽呀,尼諾·丹杰洛???
羅塞塔(示意放在廁所壁櫥上的錄音帶):都是你的?
拿波里憲兵點點頭。
羅塞塔:可以送給我一個嗎?
拿波里憲兵(做了一個不懷好意的手勢,讓羅塞塔進來):來。你選一個。
羅塞塔看著他,有些心緒不寧。
拿波里憲兵:進來吧。
羅塞塔恢復了常態(tài),藐視地瞪了一眼,用力一摔窗戶,走了。
25.羅馬,奧斯蒂恩塞車站,候車室一內(nèi)景,夜晚
大廳里,兩個孩子和安東尼奧從黑暗中走來。羅塞塔停下來看著廳盡頭的大屏幕電視。
安東尼奧(對羅塞塔):別浪費時間。快走。
羅塞塔跟著他,眼睛一直盯著電視屏幕的方向。走在最后面的盧恰諾一進候車室,就把背包放到椅子上。
羅塞塔:走得太快了!該休息一下了。
安東尼奧(停住,蹲下來從旅行包里取出一個白紙袋,遞給盧恰諾):好吧。想不想吃點兒?這是三明治、桔汁、餅干。(盧恰諾沒回答)反正吃的東西都在這兒。
他把白紙袋放在旁邊椅子上,拿出筆記本。
安東尼奧:你今天一點兒東西也沒吃。
羅塞塔:我要去廁所。
安東尼奧(從衣兜里取出一只筆,對身后的羅塞塔):你先坐那兒,呆會兒再去。(打開本,想寫點兒什么。對盧恰諾)今天你嚇了我一大跳。
他看看表和票,在本上劃了一個記號,像對啞巴一樣跟盧恰諾說話,沒看見羅塞塔走出候車大廳。
安東尼奧:知道你為什么氣喘嗎?就因為不吃東西!你得吃。如果不吃,就總有??!如果你吃了,變強壯了,就不會再生病。然后,你找到那些比你還大的,讓你討厭的人,你知道該怎么著嗎?準備好,給他一拳!揍他一頓!
他合上本,把筆和票放進上衣內(nèi)兜里,看看羅塞塔那邊。
安東尼奧:他媽的,你姐姐呢?你在這兒等著!
他跑出大廳。盧恰諾坐在椅子上看著他。
26.羅馬?;疖囌绢孪词乙粌?nèi)景,白天
安東尼奧沖進盥洗室。在走廊盡頭有背著大旅行包的小伙子們。一些軍人嘻笑著,開著下流玩笑。
沒有羅塞塔。
安東尼奧沖進另一個房間,是一長溜關(guān)閉的門。
安東尼奧:羅塞塔!
第一個門是鎖著的。
他打開第二個門,沒有人。
他小心地試著開第三個門。
安東尼奧:羅塞塔!
羅塞塔:正上廁所呢!
安東尼奧:快一點!
安東尼奧背靠著鏡子前的洗臉池,看著門,聽到了排水聲。羅塞塔嚼著口香糖打開門,手扒著門框,看著上面。
羅塞塔(微笑著):你看見這寫著什么了嗎?
安東尼奧:完啦?(他拽起羅塞塔胳膊)快走!
羅塞塔:我要刷牙。
安東尼奧:到火車上刷。
羅塞塔(掙脫開):火車上老搖晃。
她走向洗臉池,拿出嘴里嚼著的口香糖,粘在鏡子上,從腰包里拿出牙刷。安東尼奧盯著羅塞塔,靠著墻。羅塞塔看著鏡中的他,打開水龍頭。
羅塞塔:你看什么呢?
安東尼奧頭轉(zhuǎn)向一邊。
羅塞塔:這是女廁所。要是她們看見你,你就不能呆在這兒!
安東尼奧:她們看見我?誰?看見什么?
羅塞塔沒有回答他。
安東尼奧:快點兒刷!
羅塞塔照著鏡子刷著,然后停下來,齜出牙欣賞著。
羅塞塔:你看我的牙多齊呀?起先我的牙是歪的。后來我媽買了校正器,一百多萬里拉呢?,F(xiàn)在你知道他們所有人看見我說什么嗎?(看著鏡子,學著成人聲調(diào))你的嘴多漂亮呀!
安東尼奧(憤怒地):誰跟你說的???我說了嗎!?
羅塞塔低下頭沒回答。
安東尼奧:如果你媽不是光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真心為你好,你現(xiàn)在就不會呆在這兒!
羅塞塔關(guān)上水龍頭,憎恨地看著安東尼奧。
27.羅馬,奧斯蒂恩塞火車站,地下通道一內(nèi)景,夜晚
羅塞塔盯著地面,沖出盥洗室,憤怒地走進地下通道。
安東尼奧(跟在后面):你去哪兒?候車室在那邊呢?。ㄋ飞蟻矶伦∷┠愀陕??我怎么你啦?
羅塞塔掙脫開。兩個過路的行人漫不經(jīng)心地看著這個場面。
羅塞塔:你別碰我!你算老幾呀?誰認識你呀?
她甩開安東尼奧向遠處走。安東尼奧重新攔住她,她又甩開。
安東尼奧:站住!
羅塞塔:離遠點兒!
安東尼奧:你老實呆著。老實呆著!你聽見沒有!我讓你老實呆著!
他在前面攔住她的去路。女孩老實了一點兒。
安東尼奧:回候車室吧,你弟弟還等著呢。只要坐上火車就都沒事了。
羅塞塔:人家都看你呢!
安東尼奧:你老實呆著!
羅塞塔(突然繃緊了神經(jīng),狂怒地叫喊):別在我身上亂摸!
羅塞塔走開了,把安東尼奧一個人甩在地下通道里。安東尼奧看著她走遠,不知所措地驚呆了。
28.羅馬,奧斯蒂恩塞火車站,走廊和候車室一內(nèi)景,夜晚
羅塞塔猛拐進候車室,坐到椅子上,神經(jīng)質(zhì)地咬住一個指頭,暴怒地盯著追上來的安東尼奧。安東尼奧停在盧恰諾的椅邊,彎下腰輕輕搖著他。
安東尼奧:醒醒,醒醒?;疖嚳靵砹?。
羅塞塔還在用牙齒咬小拇指。安東尼奧重新系了一下鞋帶,走近她。
安東尼奧:怎么?你現(xiàn)在平靜啦?
羅塞塔(看著別處):到學校以后我要跟他們說你對我干的事!
正低頭看票的安東尼奧聽到這話抬起頭,作出還擊的架勢。
安東尼奧:我怎么你啦?
羅塞塔:我知道說什么。
安東尼奧(走近她):你說什么?
羅塞塔(轉(zhuǎn)過頭看著他):你打過我。
安東尼奧(驚呆了,搖著女孩的肩膀蹲下,迫使她看著自己的眼睛):你以為你在跟誰逗心眼兒?你老老實實呆著!明白嗎!?
羅塞塔(帶著挑釁的口氣):你煽我呀!你把我臉煽腫了你就更完了。
安東尼奧看著她,沒再接受挑釁;他松開攥緊的雙拳,把羅塞塔推到椅子上;走向還在睡覺的盧恰諾。
羅塞塔又咬指甲。安東尼奧知道她還沒完,一直用眼梢瞄著她。
三人重又安靜下來。
29.火車上,包廂和走道一內(nèi)景,清晨
包廂里,盧恰諾頭歪向一側(cè)正在睡覺。安東尼奧坐在走道的折疊椅上,手支著頭沉思,大概一直沒合眼。他疲憊地換了換姿勢。羅塞塔從包廂里走出來,她臉色很難看,嚴重缺覺。她走向走道的窗口,離安東尼奧很近。安東尼奧看看手表。
羅塞塔:我渴了。你買水了嗎?
安東尼奧:買了。
羅塞塔:哪兒呢!
安東尼奧:喝完了。
羅塞塔:餅干也沒啦?
安東尼奧:不知道。你看看包里。
羅塞塔(看了看行李架,看看安東尼奧):我能拿嗎?
安東尼奧:拿吧。
安東尼奧好像還生著氣。羅塞塔看了一眼行李,遲疑片刻,做了個怪相沒拿,走回窗口。
安東尼奧:怎么不拿?我說了你可以拿。
羅塞塔(看著窗外):咱們什么時候到?
安東尼奧:還有四五個小時。還要換火車。
羅塞塔:然后你回米蘭?
安東尼奧:嗯。
羅塞塔(面向安東尼奧):他們讓你干的算什么事呀。一點兒用也沒有!如果那個學校不接受我,這個學校也夠嗆。哪兒也不會留我。
安東尼奧看著低頭走進包廂的羅塞塔,沉思起來。包廂里,羅塞塔坐到睡著的盧恰諾旁邊,輕輕把他的頭靠在座位扶手上,又放到自己腿上,輕輕地撫摸著。
安東尼奧看著他們,有點幾被感動了,臉上現(xiàn)出諒解的神情。
30.雷焦·卡拉布里亞,省會大道一外景,白天
沒完工的空心磚建筑群前,大道上,一輛旅游車在沒站牌的地方停下,安東尼奧和兩個孩子提著行李下了車。他們對這地方好像比較熟悉。安東尼奧揮手向走遠的汽車告別,然后領(lǐng)著他們穿過大道,直奔前面的一座樓。
這座樓一層已經(jīng)裝修完工,二層還是空心磚墻,只裝了窗框,水泥陽臺上露出生銹的鋼筋。只是大門簾和大樓前停車場上的許多汽車使人想到這是酒吧或飯店。
一個女孩穿著拖到腳面的白裙子從遠處走來。跟她一起的還有父母和祝福的人。安東尼奧和兩個孩子也來到了大門口。
31.雷焦·卡拉布里亞,酒吧一內(nèi)景,白天
安東尼奧走進來,后面跟著兩個孩子。迎面遇到服務(wù)員打扮的男孩拉法萊奧。
拉法萊奧:你們走吧。這里沒位子了。今天有宴會。
安東尼奧(有興致地看著他):拉法萊奧!你不認識我了嗎?(熱情地拽住他的衣領(lǐng),掐他的脖子)你變了,不是我變了!
拉法萊奧:安東尼奧舅舅!
安東尼奧:噯!你媽呢?
拉法萊奧:你怎么沒穿制服?
安東尼奧(往里走):在包里。
在飯館的大廳里,穿戴節(jié)日服裝的孩子們圍坐在備好酒席的大餐桌旁。安東尼奧的姐姐四十來歲系著圍裙,正給所有的孩子擺餐具。她看到安東尼奧,停下手里的活,驚喜地脹開雙臂迎上去。安東尼奧也張開雙臂。
安東尼奧的姐姐(笑著擁抱安東尼奧):你怎么來啦?!
安東尼奧:你好嗎?
安東尼奧的姐姐:好。你呢?怎么沒事先通知一聲?
安東尼奧:這怎么啦?一個小宴會?
安東尼奧的姐姐(指著桌上的酒席):今天是第一次圣禮。(她指著戴眼鏡走過來的衣著講究的男人和旁邊穿戴得花里胡哨的一位女士介紹道)幾何學家帕帕萊奧先生和夫人。這是我弟弟。
在這些習慣性的問候禮節(jié)中,姐姐仍然牽著安東尼奧的手。安東尼奧彎腰親了姐姐身后一位個頭很小的白發(fā)女人。
安東尼奧的姐姐(對身后的丈夫):尼古拉,你看是誰!
酒吧的電視機正播放閱兵式,軍樂聲和播音員的聲音混在一起。一個女孩無聊地著著電視節(jié)目,旁邊的羅塞塔也看著這歡快的場面。
播音員的聲音:“這是觀禮臺??矗埠蛧挠涡嘘犖榈搅??!?/p>
羅塞塔:給你做第一次圣禮?
女孩點點頭。
羅塞塔:你學過天主教講義嗎?
女孩又點點頭。
羅塞塔;誰創(chuàng)造我們?
女孩:上帝創(chuàng)造我們。
羅塞塔:上帝是誰?
女孩(停了片刻):讓人完全的上帝。天和地的創(chuàng)造者(她還不太會說這方面正確的詞句)。
羅塞塔(好奇地拿起掛在女孩脖子上的耶穌受難像):“守護神”嘛,你不知道?(她松開女孩的掛件,扶住行李)第一次圣禮你還沒學好。(對坐在旁邊的盧恰諾)等我們到寄宿學校后,也要求這樣。不然你會下地獄的。
盧恰諾沒回答。
安東尼奧的姐姐跟安東尼奧交談著,摟著他的腰,走向羅塞塔和盧恰諾。
安東尼奧的姐姐:你看到飯館大了吧?現(xiàn)在我們能接納三百人:婚禮,堅信禮,洗禮……哎,這兩個孩子去哪兒?誰的?你同事的?
安東尼奧:對!同事的。上司的孩子。
安東尼奧的姐姐愛撫地問候羅塞塔。羅塞塔避開,頭扭向一邊。
安東尼奧:跟我姐姐打個招呼。
安東尼奧的姐姐:她多大了?
安東尼奧:女孩十一歲。男孩九歲。
安東尼奧的姐姐(對孩子們):我陪你們?nèi)巧舷匆幌潞脝??(提起羅塞塔的行李)你們來過卡拉布里亞嗎?
安東尼奧:沒有。這是他們第一次來。我?guī)麄儚拿滋m到西西里島。找他們的父親。
安東尼奧的姐姐帶路,安東尼奧和兩個孩子跟在后面,經(jīng)過廚房。
安東尼奧的姐姐:真抱歉我們得從廚房過,只有這條道。你們來。你還不認識他們吧?
安東尼奧:這兒真不錯。
安東尼奧的姐姐(領(lǐng)著安東尼奧對廚房里的一個人):我弟弟。在米蘭當憲兵。已經(jīng)兩年沒見了。
在廚房的干層餅和面包旁邊。安東尼奧和干活的女人們一一握手,其中一個在握手前還用圍裙擦擦雙手。
安東尼奧的姐姐把他們引向門口。
安東尼奧(轉(zhuǎn)過頭看著畫外):卡爾梅洛,你在這兒。等會兒我下來,咱們聊會兒。
他跟著姐姐,兩個孩子跟在他后面。樓梯的斜坡下像個儲藏室,放滿了破舊廢棄物品,墻也沒刷好。
安東尼奧的姐姐:這里簡直不能看。屋里還沒完工,這些腳下的東西還沒搬上去。真不好意思,這兒從來沒讓人來過。
安東尼奧:我又不是外人?
盧恰諾停住了,他被安東尼奧的奶奶所吸引:樓下開著門的房間里只一絲光線。奶奶穿一身黑衣服,仰頭看著樓梯上走過的這幾個人。她臉上布滿了皺紋,卻很溫和。
安東尼奧的姐姐:如果你事先告訴我一聲,我就收拾這些了。至少讓這兩個孩子看著好一些。現(xiàn)在小姐要跟爸爸講我們這兒的什么呢?在這兒看到了什么?我們已經(jīng)為這個飯店花了所有的錢。你看我們住的地方,像阿爾巴尼亞難民一樣。甚至更壞。沒辦法。
她領(lǐng)著他們穿過一個房間,繼續(xù)往上走,一直到最上一層。盧恰諾更喜歡在第一個房間里逛,看里面涼曬的床單和內(nèi)衣。
安東尼奧的姐姐:當然,這個家慢慢會變成像我說的那樣,然后建設(shè)上面。這樣的話,還有你結(jié)婚的房子。
第二間房子也沒有裝修。桌上亂堆著鐵熨斗、疊著的毛巾和沒燙的衣服。羅塞塔環(huán)顧四周。
安東尼奧的姐姐(在桌上亂翻著):現(xiàn)在我馬上給你們找毛巾。我把它放在哪兒了?你知道我買了家具嗎?(她把一只男襪塞進圍裙的兜里,繼續(xù)在屋里找)我選了樣品,交了訂錢。錢交齊了,就給我送貨。我把毛巾放哪兒了?(她撩起隔開的簾子,在另一側(cè)房里繼續(xù)找)你陪送上司的孩子也挺好,要不然還見不了面。
在另一房間,盧恰諾拿起壓在大玻璃壇子上面的一塊石頭。里面裝滿了鹽腌的小魚。然后他把石頭放回原處,好奇地在房間里遛。一個穿著普通的女孩藏在儲備的奶酪、灌腸后面偷吃。她屏往呼吸,臉上掛著淚痕。
安東尼奧的姐姐:你們在這兒過夜嗎?孩子們可以住帕帕萊奧家。他蓋了一個別墅,離這很近,能看到的。你還可以去孔切塔姨媽家,她老問起你。
隔開一小塊地方的布簾引起了羅塞塔的好奇心。她望著簾子,疑惑地看看安東尼奧。
安東尼奧:奶奶呢?她平時干什么?
安東尼奧的姐姐:還能干什么???已經(jīng)八十歲了。她瞎搞的那些,我們就裝不知道。知道了也管不住她。我們只能偷點兒她的退休金。
安東尼奧愉快地笑笑。他姐姐臂上掛著幾條干凈毛巾,回到屋里。
安東尼奧的姐姐:如果我活到這個歲數(shù),最好上帝把我收回去。這兒有毛巾,你們擦洗一下吧?
她把毛巾放在桌子上,打開一直吸引羅塞塔注意的簾子。
安東尼奧的姐姐:這是衛(wèi)生間。你們用吧。都是干凈的。(對安東尼奧做了一個責備的手勢)你們應(yīng)該早告訴我。你們洗吧,我不妨礙你們了。
羅塞塔正背轉(zhuǎn)身瀏覽偶然翻到的一個小本子。
安東尼奧的姐姐:如果還需要什么就叫我。
安東尼奧(對姐姐):你不用操心。跟你說,他們就像在自己家一樣。
安東尼奧的姐姐走了。
羅塞塔(翻著本,轉(zhuǎn)過頭對安東尼奧):你剛才干嘛說謊?
安東尼奧:說什么謊?
羅塞塔:“他們是上司的孩子”。
安東尼奧(笑了笑。他想緩和點氣氛):上司重要唄!
羅塞塔(不再搭理,做了個鬼臉放下本,走進簾子后面的衛(wèi)生間,放下背包):我在這兒怎么辦?你都能看到。
安東尼奧(尷尬地后退):你用吧。我現(xiàn)在就走。關(guān)上門。再見。
他關(guān)上房間唯一的門。羅塞塔仍不相信地繼續(xù)看著。
32.雷焦·卡拉布里亞,飯館的平臺上一外景,白天
安東尼奧走到?jīng)]有圍欄的陽臺上,站在生銹的鋼筋中間,環(huán)顧著四周:這里前面有海,身后有山,能聽到立交橋上汽車疾駛的噪音,遠處還傳來音樂。安東尼奧掠動銹鐵間懸著的涼衣繩,繩上的衣夾跟著一起擺動。盧恰諾坐在地上樓層的陰影里,手里拿著一個小石子。
安東尼奧:你干嘛呢?在這兒乘涼?
盧恰諾看看他,沒說話。
安東尼奧:這里不是挺好?可以洗洗,吃些東西。你是不是有點兒餓?(他已經(jīng)習慣了盧恰諾的沉默。可他知道男孩聽到了他所說的)我都想把家建在這兒了。這兒的景色多好:有海有山。我就生在后面山下,可那兒現(xiàn)在沒人啦,都搬走了,在這邊建造了住宅。我像你這個年紀時,天天來這兒,游泳,淌水。你會游泳嗎?
盧恰諾點點頭。
安東尼奧:你看看……(被什么東西吸引,他把身子探出平臺向下看)我走了。你下去吃點東西吧?
安東尼奧走了。盧恰諾把石子攥在手里。
33.雷焦·卡拉布里亞,省會大道一外景,白天
離飯館不遠的馬路旁有一小塊菜園,安東尼奧的奶奶正在捆西紅柿秧。安東尼奧奔過來,看了片刻,走近她俯下身。
安東尼奧(輕柔而甜蜜地):奶奶。(稍微提高了一點聲音)奶奶!你好!
奶奶(突然地):你好!我都不認識你了。怎么回事。
安東尼奧(抱住奶奶,扶她直起身):怎么都認不出我了。抱抱我!
奶奶(緊緊抱住了安東尼奧):我累了。累了。什么也看不見,什么也聽不見。天??!我真的累了。累了。
安東尼奧(為看清奶奶,稍稍離開一點兒):您好嗎?
奶奶:就是總覺著累。
安東尼奧:可怎么會累?
奶奶:我干活呀。
安東尼奧:讓我看看您。
他興奮地微笑著再一次擁抱奶奶。
奶奶:你瘦多了。你怎么這么瘦呀。我都認不出你了。
安東尼奧:沒有。我不瘦呀。
奶奶:天?。∧闶萘?,瘦了許多。
安東尼奧:您好嗎?
奶奶:你聽聽這兒多吵呀,我真受不了啦。
安東尼奧(緊緊握住奶奶的手,親了她一下,扶她坐到馬路邊上):怎么受不了啦?讓我看看。
奶奶:我是累了,安東尼奧。(拔掉一株雜草,愛撫地)你瘦了,瘦多了。
安東尼奧(微笑著):沒有,我沒瘦。
奶奶:你瘦了。你有吃的嗎?
安東尼奧:我正在吃,正在吃。
奶奶也笑了。
安東尼奧:真好呀。旁邊交通擁擠,可你還種這么多春白菊。
奶奶:鮮花……我們做點兒什么?你跟我說點什么吧。說點兒什么好的。
安東尼奧:一點兒也沒有!我……(笑著做了一個問候的手勢)是軍人。
奶奶(笑著):軍人。
安東尼奧:我有軍服。我老是穿黑的。這是我的生活。但我還是一樣的誠實,像您教育我的那樣。
奶奶:對。對。好樣的。好樣的。這祥才好。
安東尼奧(撫摸扔奶的手):天??!還總是干活!
奶奶:總是干活。總是干活。我呀,喜歡干活。
盧恰諾一直在平臺上,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他們,臉上帶著微笑。
34.雷焦·卡拉布里亞。酒吧一飯館一內(nèi)景。白天
沿著墻邊,安東尼奧站在一群被邀請的人中間,擺好拍照的姿勢。挨著安東尼奧有穿禮服的姐姐,盧恰諾和羅塞塔。羅塞塔的小辯上系著個蝴蝶結(jié),穿著新裙子:這大慨是人們送她的禮物。他們前邊是一個參加慶典的女孩、帕帕萊奧夫人,尼古拉和帕帕萊奧先生。
在拍完一張照片準備拍第二張時,羅塞塔看看安東尼奧,她閑不住。安東尼奧一只手放在她肩上示意她安靜些。
照相師:別動。等一下,你們看這兒(照相機閃光燈亮了一下)再等一下。笑一笑。孩子們別動。就這樣呆好了。照了(又閃了一下)好極了。謝謝!
人們散開了。小孩們跑的更快。羅塞塔和一個用麻布蝴蝶結(jié)系著頭發(fā)的女孩走開。盧恰諾和安東尼奧的侄子拉法萊奧站在遠處。讓人感到不舒服的帕帕萊奧夫人走近安東尼奧。
帕帕萊奧夫人:我怎么從沒見過你?
安東尼奧:我在米蘭,一年只能來一兩次。
帕帕萊奧夫人點點頭。
安東尼奧:前一段時間我在羅馬,有一個課程。
羅塞塔:我可以坐到孩子們的桌上嗎?
安東尼奧:當然可以!(用手鼓勵她)去吧。去吧。你們盡情玩,和他們一起玩去吧。
帕帕萊奧夫人:多有教養(yǎng)的孩子呀!
安東尼奧:他們是我……
帕帕萊奧夫人(打斷他):而且這么年輕。你一定是個好爸爸。
他們來到桌邊。帕柏萊奧先生和尼古拉已坐到位子上。后面是帕帕萊奧*夫人。她把手臂繞在丈夫脖子上。
帕帕萊奧夫人:不是你的孩子吧?!
安東尼奧:是。(狡猾地一笑)我在米蘭還有四個。
安東尼奧的姐姐:開玩笑,開玩笑??偸沁@么開玩笑。這么漂亮的小伙子怎么可能呢。他對結(jié)婚的事總不往心里去。
他們開始吃甜食。
安東尼奧:誰知道呢?說不定哪天我就搞個突然襲擊。
帕帕萊奧夫人:他是要找個離過婚的人,那人還帶著孩子。
安東尼奧(嘲諷地):都有可能!
系麻布發(fā)帶的女孩正趴在羅塞塔耳邊說著什么。羅塞塔邊聽邊和安東尼奧對視笑了一下。盧恰諾一句話也不說,看著其他吃東西的孩子。安東尼奧看著桌邊的兩個孩子。
帕帕萊奧夫人:你怎么老看著他們?怕他們跑了?
安東尼奧沒回答。
系麻布發(fā)帶的女孩(對羅塞塔):給我梳辮子吧?
羅塞塔:好吧。
系麻布發(fā)帶的女孩轉(zhuǎn)過身,羅塞塔開始梳理女孩長長的烏發(fā)。
系麻布發(fā)帶的女孩:你升級了?
羅塞塔:當然了。而且是最高分。
她看了看安東尼奧——現(xiàn)在輪到她編瞎話了。
系麻布發(fā)帶的女孩:你從哪兒來的?
羅塞塔(編瞎話使她愉快):羅馬。我看了圣彼得羅廣場,還有大主教。
羅塞塔沖安東尼奧笑笑。安東尼奧沒看這邊。他高興這兩個孩子適應(yīng)了環(huán)境。
帕帕萊奧夫人(看著桌邊的兩個孩子,暗指羅塞塔):這女孩,特別像一個人,我好像見過。
羅塞塔給女朋友梳完辮子,又吃起甜食。盧恰諾坐在她對面。
羅塞塔(悄悄對盧恰諾):吃呀,吃呀。
盧恰諾垂下眼皮。
帕帕萊奧先生:這片地區(qū)的一個醫(yī)生,我不告訴你們名字。不然他(指安東尼奧)該逮捕他了。他讓這村里一半的人拿到了殘廢補貼。
安東尼奧聽著他說,有些煩燥。
帕帕萊奧先生:他幫了很多人!那些共產(chǎn)黨員在集會上卻大喊這是違法的??晌铱淳秃戏?。
安東尼奧:如果有法律,就應(yīng)該遵守。
帕帕萊奧先生:法律!所有政黨干出的那些事都沒有什么兩樣!
帕帕萊奧夫人:媽呀!又是這些政治。(站起來)我還是走開好些。我走了。
帕帕萊奧先生(對安東尼奧):然后,沒準哪天你的同事們來了,不是封這個,就是封那個。說是違章建造!可我說,誰有一塊地都想造個家。
安東尼奧(果斷地打斷):違章建造是犯罪。
尼古拉:可這是什么理論?如果按這個法律,這兒,我們家也是違章建造了。(看看帕帕萊奧先生)幸虧有一人不守法,幫著我們建造……
安東尼奧:對我來說,不感興趣也不想知道這些。
尼古拉:如果你不知道這些事實,我告訴你!
安東尼奧的姐姐(試圖緩和氣氛):對,誰知道!每個人有自己的工作,就會從自己的角度上想問題。
帕帕萊奧先生:實際是有人離開家鄉(xiāng)就忘本了。忘本了!
安東尼奧不希望再重復這個話題,想尋找什么有興趣的東西,他看看周圍。他的表情立刻變得溫柔了:奶奶正坐在桌盡頭,給盧恰諾看舊照片。旁邊只有一個穿禮服的女孩自己呆著,用胳膊支著頭,頭巾扔在椅背上。桌邊再沒有其他孩子了。
奶奶:你看這個,是我孫子。這是安東尼奧??吹搅??這是我家,過去的家。這個家很漂亮。對吧?這是安東尼奧小時候,五歲!很漂亮吧?
安東尼奧和盧恰諾的目光相遇。盧恰諾把照片拿在手里笑著,垂下目光。在黑白照片上安東尼奧很小,穿著武士服。
羅塞塔正給系麻布發(fā)帶的女孩解釋怎么看手相。帕帕萊奧夫人走向她們。
羅塞塔:這是生命線。這是未來線。厄運線、還有智慧線、愛情線。
帕帕萊奧夫人做了一個手勢讓系麻布發(fā)帶的女孩走開。羅塞塔站起來想跟過去。被帕帕萊奧夫人擋住。她把一只手放在羅塞塔肩上,讓她坐下。
帕帕萊奧夫人:不,不,你坐這兒。
羅塞塔又坐下。
帕帕萊奧夫人上下打量她一下。羅塞塔看看帕帕萊奧夫人的眼睛,低下頭,在手中轉(zhuǎn)著一個叉子。
帕帕萊奧夫人:你是從米蘭來,找你爸爸?
羅塞塔(不知道怎么回答,不能忍受地垂下目光):嗯。
帕帕萊奧夫人:因為你爸爸在米蘭做事。
羅塞塔:嗯。
安東尼奧看著這個場面,仍坐在成年人堆里。
帕帕萊奧夫人:你在哪兒?。?/p>
羅塞塔(支吾著):和媽媽在一個村鎮(zhèn)里。
帕帕萊奧夫人:那你的父母是分居了?
羅塞塔:沒有。
安東尼奧觀察著羅塞塔,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事。
帕帕萊奧夫人:那你媽干什么工作?
羅塞塔:我媽媽……是一個老師。
帕帕萊奧夫人:誰教你的這些謊話?
羅塞塔被猛地問住了,不知如何是好地四處張望,然后毫不猶豫地盯著站在她旁邊的這個女人臉。
帕帕萊奧夫人:你媽現(xiàn)在在監(jiān)獄里。
這句話使羅塞塔失去了鎮(zhèn)靜,她慌亂地尋視著安東尼奧,站起來,用胳膊肘撥開帕帕萊奧夫人跑了。
安東尼奧站起來,想向羅塞塔追去。
帕帕萊奧夫人拿著手中的一本雜志擋住安東尼奧。
帕帕萊奧夫人:瞧,我在這兒見過,她在這上呢!
安東尼奧瞥了一眼,做了個憤怒的手勢,沖出飯館。
安東尼奧的姐姐(正好看到這個局面):怎么回事?
帕帕萊奧夫人驕傲地給她展示那本雜志。封面上是羅塞塔的臉,眼睛被涂黑。標題是“她只有十一歲,母親迫使她賣淫”。
35.雷焦·卡拉布里亞。馬路一外景,白天
羅塞塔狂奔疾走,離開餐館。
她哭著,憤怒地扯下頭上的蝴蝶結(jié),羞愧地捂著臉。
汽車從她身邊疾駛而過。
安東尼奧從后面跑著追過來。
安東尼奧:羅塞塔!羅塞塔,你干嘛?回去!她跟你說什么啦?這個混蛋。這是我的家!我說了算!走!我讓她滾!
羅塞塔停住了,希望他保護她。安東尼奧緊緊地抱住哭泣的羅塞塔。
安東尼奧(撫摸著羅塞塔的頭發(fā)):走!我讓她向你道歉。你剛和朋友一起玩,心情愉快了……
馬路上出現(xiàn)了盧恰諾,他氣喘吁吁,看著安東尼奧和羅塞塔。
安東尼奧:現(xiàn)在咱們回去。讓他們看看咱們是勇敢的。什么也沒發(fā)生。在這兒我們用不著怕他們?。ㄐ⌒牡卣抑参康脑挘┝_塞塔……好嗎?
羅塞塔呆在安東尼奧緊摟的臂膀中,抽泣著。
羅塞塔:我們走吧,帶我離開這兒,帶我離開這兒。
36.高速公路一內(nèi)/外景,傍晚
安東尼奧駕駛一輛破舊的小轎車,羅塞塔精疲力盡地在后座上睡著了。盧恰諾坐在安東尼奧旁邊,靜靜地看著他,回過頭看看姐姐,然后向前看:車窗外一個接一個的煙囪冒著灰煙。
37.去西西里島的渡口一外景,夜晚
黑暗中,可以聽到渡口的汽笛聲。安東尼奧獨自坐在渡船的船板上。盧恰諾背著那個永不離身的背包,坐在他旁邊不遠處。
安東尼奧看看盧恰諾。
盧恰諾(轉(zhuǎn)向安東尼奧):我們什么時候能到?
安東尼奧:哎,你還是能出聲的。
盧恰諾(垂下眼皮):我們什么時候到?
安東尼奧:該到了。
透過玻璃,安東尼奧看見羅塞塔坐在車里的位子上,緊裹著一件毛衣,情緒悲傷。她看了一眼旁邊空空的位子。
盧恰諾:你被我姐姐騙了。
安東尼奧做了一個鬼臉,好像在說:“是嗎?”
盧恰諾:她故意使勁哭,想騙所有人。
安東尼奧:你還是不說話呆著好。你從來也不哭嗎?
盧恰諾:我哭什么?我什么也沒有干。
安東尼奧:羅塞塔也什么都沒干!你們現(xiàn)在還是孩子呢。
盧恰諾低下了頭。
安東尼奧:你爸爸……他在哪兒?
盧恰諾聳了聳肩,不置可否。
安東尼奧:他真是好樣的。生下孩子就跑了。你見過他嗎?
盧恰諾:小時候他和我們在一起過。后來就走了。等我十五歲以后,我再去找他。到那時候我們一起去遛遛。
安東尼奧:你姐姐呢?
盧恰諾(頭轉(zhuǎn)向一邊):我和她有什么關(guān)系?
安東尼奧:你腦子有問題吧?你應(yīng)該關(guān)心姐姐。你們應(yīng)該好好生活。否則誰關(guān)心你們?
盧恰諾疑惑不解地看著安東尼奧。
38.拉古薩的瑪麗娜旅館一內(nèi)景,夜晚
黑暗中,傳來開門鎖的聲音。一扇門被打開。安東尼奧開燈進來,后面跟著孩子們。他提著旅行包,拿著礦泉水和玻璃杯。房內(nèi)很簡樸,是那種只有夏季才使用的旅館。
安東尼奧:你們進來,進來!
孩子們后面跟進來旅館的服務(wù)員。
服務(wù)員:你們明早需要叫醒嗎?
安東尼奧:不用。就這樣吧。謝謝。晚安。
服務(wù)員:晚安。
安東尼奧:晚安。
孩子們看著里面,不知該干什么。
安東尼奧(把水杯放在床頭柜上):就這樣吧,你們安置好,別再做什么事了。這兒有水,晚上喝,(對羅塞塔)你老是渴。(指著一扇通向套間的門)還是打開點兒好,能換點兒空氣,這屋關(guān)得太久了,有股味兒。我睡那間屋。晚安。(走進相通的房間)這個地方不錯吧?
盧恰諾(摘掉背包,對羅塞塔小聲地):打開窗戶。
羅塞塔打開金屬門窗。
安東尼奧在他的房里脫掉上衣,把手槍拿在手里甸了甸,為不讓孩子們看到,把它塞到床墊下面。
盧恰諾脫掉鞋,穿著衣服,枕著枕頭躺在床上。羅塞塔站在窗前,吸了口新鮮空氣,回頭看著盧恰諾,走近他。盧恰諾沒睡,睜開眼。羅塞塔關(guān)掉燈。
39.拉古薩的瑪麗娜旅館,平臺一外景,夜晚
安東尼奧走到黑黢黢的平臺上。羅塞塔坐在一個柱墩上,腿耷拉著,沒穿襪子,直直地看著前方。
安東尼奧(靠著欄桿):怎么不睡覺?累不累?
羅塞塔:別擔心。我不跑。(沉默了片刻)那個學校知道嗎?
安東尼奧:什么?
羅塞塔:他們看到報紙了嗎?
安東尼奧:沒有……沒有。但愿沒有。
羅塞塔:我弟弟看見了嗎?
安東尼奧:什么?我撕了(坐到羅塞塔旁邊)。
羅塞塔(一直看著前面):他現(xiàn)在在哪兒?在監(jiān)獄?
安東尼奧:肯定在監(jiān)獄……(小心地)他是誰?你媽媽的朋友?
羅塞塔(點點頭):他總是說我臟,可這不對。我老洗澡。他老給我洗,最后
2007-1-21
典型的意大利寫實主義電影,制度的古板、社會的殘酷和人情的冷漠跟男憲兵父愛般的溫情形成鮮明的對比。沒有任何罪惡是沒有根源的,也沒有任何罪惡不能得到愛的救贖。結(jié)尾處汽車飛馳的長鏡頭和在拂曉將至處的戛然而止讓人回味無窮。
戛然而止的結(jié)局棒!某些情節(jié)略拖沓,影院放映,字幕跳幀,背景音太響掉一星,我知道我不該如此心急,可是好想幫她把那些不堪的事情趕快翻篇。
從一種殘酷(破碎家庭)邁向另一種殘酷(孤兒院)之間的溫暖救贖之旅。
應(yīng)該存在情與法的空間,從孩童與大人的視角各自看一下是如何被剝奪的吧——《故事》之五十六。第45屆戛納電影節(jié)評委會大獎。
另一個《霧中風景》?
社會希望你把遭遇吞下肚子,就像一個普通的幸福小孩兒,這樣他們就可以假裝什么都沒有發(fā)生一樣,維持表面的安定和諧。社會鄙薄良心,因為一個人的善良會放大其他人的惡意 。除非輿論站了起來。單薄,沒有多面性,沒有小道理,沒有解脫 ,沒有釋然,要的就是對比、丑惡、孩子…當然這也很正常
@南京盧米埃意大利影展 字母的時間軸不對,音響也有問題。電影本身很棒。
年輕的憲兵和倆孤兒走著走著就產(chǎn)生了感情,可惜前程漫漫只有冷霧,以及一個不盡如人意的歸宿。大悶的公路片,類似電影霧中風景。
走向飄渺和夢幻,還是被遺棄孤兒們的抱團取暖燙到了。講不出再見,卻終究要告別馱在背上共游的夏日。
2014.3.31 19:00 盧米埃南京影城3號廳 意大利電影展
So warm, so honest, so sincere. Heartfelt and flawless.
電影過于平淡了。她在我懷里睡著了。
我怎么感覺這個電影我加過一次...
后半部無懈可擊 VCD他說我臟,他胡說,我每天都洗澡,他還是要我再洗一次。。。盜竊童心 Il ladro di bambini.1992
7.4 孩子童心被盜是因為小爹跑了,憲兵童心被盜是因為大爹來了。最終姐姐安慰了弟弟,也許人們只是匆匆過客,快樂的旅程不過是一場幻夢,黎明來臨就會消散,但結(jié)局至少沒那么冰冷。
簡單、質(zhì)樸中的那些點滴美好,足夠讓2個孩子回味一生
一只意大利帥鍋領(lǐng)著一只意大利正太和一只意大利蘿莉滿意大利四處亂逛
盡管看的渣畫質(zhì)版極其影響觀感,但依然對這類真善美電影毫無抵抗力。兩個孩子與一個大人間相互交叉著三種關(guān)系:全程保護著小女孩幼小心靈的警察,小男孩與警察之間關(guān)系的親密遞進,以及最后姐弟二人雖孤單但溫暖的背影,數(shù)次淚目...“盜竊童心”這個譯名也極好。最后,趕緊聽California Dreaming意文版
受到傷害的不僅僅是羅塞塔和盧恰諾這兩個得不到上帝庇護的孩子,受到傷害最大的恰恰是安東尼奧的那顆童心——他原以為這個世界是可以救贖的!多一份純真,多一些優(yōu)雅,一切都是似是而非。